最要紧的是,京城不宁,四海皆乱。
他知道凌云木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寻个宁静的地方,渡过他安稳的一生。
如果以后不能时刻陪伴在他身边,至少他愿意为这个少年再做些什么事。
“谢了!”裴玉舒了口气,“有你在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无咎醒来,看到裴玉身边又多了一个模样普通的高大青年,顿了顿,装作无事发生地摸了摸鼻子,吩咐士兵检查了一下,逃犯还在,马匹没少,便翻身上马,带着人继续赶路了。
好在骑兵队中有多的马匹,花辞镜和灵武帝两人都围在囚车旁边,并肩骑行。
灵武帝在看到那阵青绿色烟雾的时候,就猜到了身边这青年的身份了。
“花家老二?”灵武帝压低声音问道。
花辞镜受宠若惊地点点头:“您知道我?”
灵武帝轻笑一声:“你和裴大人关系不错,调香的技术更是一流,就连宣和公主当初对你也是推崇得很呐。”
花辞镜干笑道:“您谬赞了。”
“怎么是谬赞呢?”灵武帝的笑容不减,继续道,“就比如方才的那种迷烟,我就从来闻所未闻,能在短短几息的功夫放到这么多人,连我都没能防备……”
一滴清晰的汗水顺着花辞镜的额头往下滴。
花辞镜连汗都不敢擦,一边赔笑一边小心地解释道:“爷,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小的随手调制出来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灵武帝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傍晚时分进了京城的城门。
京城的城墙高三丈三,皆是以最为坚固的玄武石层层堆砌而成,里头的缝隙用米浆掺和着黄土层层夯实,坚固得很,在风雨飘摇中屹立了数百年,几经战乱,依旧傲然不倒。
而今城墙内外遍布重兵,尚且在十几丈之外,城头便有警示的箭矢射出,正好落在无咎的马前。
无咎带着众人停下,接受了守城将士细致周密的检查。
当士兵看到被关押在精铁铸就的囚车里的裴玉时,几个人的眼神都变得紧张起来。
“放心,他已经中了迷药,又被我困住了手脚,即便是武神降世,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无咎见有人试图用手中长刀去捅一捅囚车里一动不动的裴玉,立时出声阻止道。
无咎眼下是大皇子身边的红人,他既发话了,那几个人也只能退下,将入城的道路让了出来。
看着一行人威风凛凛地入城,方才检查囚车的那人才松了口气:“这位爷的脾气也不小。”
“他你都敢得罪,不要命了?”
“他虽是大皇子身边的红人,但也不至于草菅人命吧?”那人不服气地反问。
“你懂个屁,他和大皇子的关系,嘿嘿……”另外一人说着,竖起两根大拇指对着贴了贴,“懂了吗?”
小兵见状咂舌:“真的吗?这些贵人们的爱好还真是……特别。陛下如此,大皇子也是如此……两个男人,有什么趣?”
“贵人们的事,是你们说得的?”另外一名小头目走过来,打断了几人的讨论,“还不快回去守着。”
几人缩缩脖子,又回到了城墙下继续守着大门。
然而,几人并未压低的讨论声还是传入了无咎几人的耳中。
裴玉斜倚在囚车的栅栏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无咎的背影。
无咎的声音从前头飘来:“他们说得不错,大皇子对我格外信任,也有这个缘故。”
也不知道云承睿是什么时候染上这个爱好的,只是当无咎偷偷去帝庙里探望这位大殿下时,那位被圈禁的皇子便把他当做知己,无咎也顺水推舟地交付了自己的一切。
云承睿的求爱,是求救。
无咎的回应,是将计就计。
灵武帝坐在马背上,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是队伍里的气氛却变得凝滞起来。
大街上,鲜有行人。
如今的京城已经是紧急状态下的军事管制,一切都由云承睿掌控。
为了保证自己对京城的绝对控制,他几乎是耗尽心血,在第一时间就制定了京城的管制要求,在这个时辰,大街上除了巡街的队伍,再没有其他路人。
曾经繁华热闹的盛京,如今宛如死城。
车队在平坦宽阔的大道上疾行,目的地却不是皇城,而是无咎在宫外的宅邸。
只是车队行至半路,就被另外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拦下。
“大监,太子殿下有令,您不必更衣,直接带着犯人入宫觐见。”为首的禁卫上前大声道。
无咎一愣,随后沉着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只是我手底下这些人昼夜奔袭,人困马乏,让他们回营地休息总可以吧?”
禁卫低头思考了一下,太子殿下只说了要无咎带着裴玉入宫,倒是没提其他人,便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无咎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几句,待灵武帝和花辞镜随着三百余人马撤去,才回头道:“前头带路吧。”
禁卫军上前,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小跑着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进入皇城时,皇宫各处的灯笼已经被点亮,只是视野却比昔日宽敞得多。
裴玉眯着眼睛打量着一路走来宫廷景致的变化,随后轻轻地挑了挑眉:“这皇宫里的树木呢?”
无咎走在囚车旁边,闻言淡淡道:“太子殿下曾经在宫中遇刺,他担心有人还会藏在树上刺杀,便下令将宫中所有大树都砍了。”
裴玉闻言,嘲讽一笑:“这等胆色,竟也敢谋朝篡位。”
无咎没有接话,一行人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重华宫。
虽然按照祖制,太子应该住在东宫,但是云承睿却一直住在重华宫,这座他自幼居住的宫殿。
此刻,重华宫里里外外灯火通明,照得地面纤毫毕现。
密密麻麻的守卫更是着盔执刃,严密地拱卫着这栋奢华的宫殿。
囚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重华殿中间的空地上,正对着重华殿的主殿。
裴玉眯着眼睛,看向主殿里影影绰绰的人群,又看了无咎一眼。
无咎微微颔首,将腰间长剑交给旁边的禁卫,上前几步站在大殿之外,朗声道:“太子殿下,无咎不辱使命,将误国逆贼捉拿回来了。”
里面一片沉默。
须臾,一个缓慢的脚步从大殿里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一抹杏黄色的高大身影停在了大殿的门槛里面。
随后,那人缓缓地拍起了手掌,轻声笑道:“无咎,你总是不会让本宫失望。”
他从殿内走出,正是身着杏黄色太子冠服的云承睿。
他的脸上,还横贯着一道从额头到脖颈的巨大伤口,伤口翻卷着皮肉,看上去无比狰狞。
虽然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但是云承睿一笑,牵扯着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扭曲起来,使得他那张原本英俊端庄的面容骤然变得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