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头这一面战旗绣好后,想着明儿一大早是不是还要再去一趟官坊,好把手头的这两面完工的战旗交给赵主事。
可一琢磨,只有两面,似是少了些。
她的目光游移到桌案的那一堆尚未动工的旗面上,最终目光逡巡,定格在夹在中间的黑色旗面上,曾经,她在云州城的塔楼上,所看到的景象再度席卷心头。
她不由得打了个恐慌的寒颤。
可她转念一想,万恶的福政已经死了,这个人世间,已经没有再让她可恨之人。
只是遗憾罢了。
他没有死在自己手里。
项晚晚打开妆匣,准备将绣针、七彩线什么的一并收拾起来,好打算睡觉。
可她的眉眼一瞥,发现灯烛下的铜镜里,自己的眉眼虽然平静,却缺失了几分往日的神采。
目光再一淡淡掠过,却是看见那根黑色的铁刺,正横躺在妆匣的第一层正中间。
那根曾经在易长行的身体里,存在过的铁刺。
想到这儿,项晚晚的心口不由得有些抽痛。
原先,她执意要离开易长行,恰巧雪竹姑娘的出现,给了她一个可以离开的理由。
虽然她知道,易长行的心在自己这儿。可那会儿,她一门心思要去行刺福政,她怕自己的行动影响了易长行今后的前程。
可现在,一切都已经大不同了。
现在,那个可恨的福政已经死了,而且,还不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真的是,虽然有点儿遗憾,但是,苍天有好生之德。
这么一来,其实项晚晚是可以回到易长行的身边。
大不了,到时候见着他了,就说自己出了城门,又因登基大典的原因,一时半会进不了城,也能胡乱地蒙混过去。
可是……
易长行说过,他原先也是定了亲的。现在这般看来,与他定亲的人就在他身边的不远处,自己的存在,恐怕也会对雪竹姑娘不利。
这样的念头,项晚晚在脑海里反复挣扎了好久,也跟她父皇和母后的牌位念叨了好久。
最终,她还是决定算了。
她数了数妆匣里自己存了的剩余银钱,不由得心头一喜,再看了看桌案上,剩余的那一大堆没有绣制的旗面儿。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要离开了。
白天,她已经去城门口那儿打听了一番,听说明儿除了水西门外,其他几处的城门还是不开。
这样正好,明儿一大早,她就可以从水西门那儿走,到时候,在江口渡上一条小船,去临安。
临安。
正是中秋那天,易长行在画舫中,对自己描绘出的那个美好的地方。
项晚晚对自己这会儿所做的决定非常满意,本是有些困倦的眼皮,这会儿却是感到精气神十足。
她开始收拾自己那个不大的包袱,又将剩余的未完成的战旗旗面儿全部收拾到一块儿。
明天一大早,她就去官坊,把这些做好的,没做好的,都一并交给赵主事。
然后,就离开。
原先想着,在这儿最起码要住得久一些,好赚得更多一些再走的。
但是……
项晚晚收拾完这些,吹熄了灯烛,踏踏实实地躺在床榻上,盖着薄薄的被褥,在心底想:
若是在这金陵城多待一天,就会对易长行多一分不舍。
到时候,自己没准儿又反反复复地,还是想回到他身边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却是对雪竹姑娘不利。
念头刚想到这儿,她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疲惫的身心似是终于要放松下来,进入梦乡。
突然——
前院儿那传来一声轻微的,似是有人踩着碎石瓦砾的声音!
这念头刚刚在项晚晚的脑海中浮现,她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门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