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以后,不要绣这个了。”易长行认真道:“有我在,我一定不会再让你过苦日子。绣活换银钱什么的,不用再做了。”
项晚晚赖在他的怀里,想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其实,我绣战旗原先确实是想赚钱来着。后来,倒是为了心底的一些小执念。”
“什么小执念?”
这句对话,瞬间将项晚晚的思绪拉回了当初云州城的那个塔楼里。
她和贴身侍女当时就站在塔楼上,遥望着城外的大邺兵马。
她本以为,那是迎亲的十里红妆,谁曾想,那黑压压的战旗,却是宣告着卫国即将灭亡的黑色天书!
项晚晚的心沉闷了下来,她闭上眉眼,刻意不去想曾经见过的那一幕。
“我不喜欢那个黑色的战旗,所以,就想刻意扣着它,没有绣!”
易长行:“……”
项晚晚没有明说自己心底的秘密,而是将赵主事说过的,搬了出来:“赵主事跟我说,黑色的战旗都是外戚用的。可我不明白,为何当初攻打我卫国时,那个坏得要命的贼人,干嘛不用他自个儿的战旗,反而要用黑色的呢?”
易长行认真道:“因为,他手下的兵马并没有那么多,得动用到他母妃的。”
项晚晚微怔,猛然擡起头来瞧他:“不是说他寻常都在外领兵打仗吗?怎么兵马没有那么多?”
易长行一愣,转而笑了:“他才没有领兵打仗呢!那个怕死的,没有被战场上的血腥过过魂的人,是不知道对生命的敬畏。方才做出那等肮脏之事!”
项晚晚微怔,转而却笑了:“你也觉得,他假借联姻之名,乘机攻打我卫国,这事儿做得太没道德了吧?”
“那是自然,婉婉。”易长行认真地对她,道:“关于这笔账,这份仇,我会一点一点地,帮你讨要回来!”
项晚晚想说,其实,福政已经死了,讨要不讨要,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他死了,就行。
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虽然她恨大邺的兵将。可这些人,都是在福政的指挥下攻打的。
只要福政死了,就行。
“不过眼下,咱们该回家了。”易长行拉着她的手,温柔地带着她往外走。
“等等!”项晚晚着急道:“我自个儿的包袱呢?你拿了没有?”
易长行捏了捏她粉嫩白皙的脸颊,笑着说:“早就拿回家了!”
这么一说,项晚晚放下心来。
易长行转身走到桌案边,将那两个端端正正的牌位拿在手中,说:“只剩下这两个牌位没有带走。因为,婉婉,我想让爹娘陪我们一起回家。”
易长行的这句话,就好像灼火的烙印,深深地烙刻在项晚晚的心坎儿上。
以至于,她坐上易长行的马车,跟着他一起离开这间住了没两天的新居时,整个人的身心,还都是满满的,幸福的。
异常充实。
马车摇晃,项晚晚的怀抱里是她爹娘的牌位,可易长行的怀抱里,却是她。
她将脸深埋在他的脖颈间,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仿若就算是这般沉默,也是幸福甜蜜的。
待马车离开主街后,一股子微冷的夜风顺着车帘袭来,让项晚晚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易长行这会儿才问:“你的包袱都收拾好了,原是打算离开这儿了?”
“嗯。”项晚晚对他说了实话:“不打算再回这儿了。”
“你要去哪儿?”
项晚晚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并在他怀中拱了拱,道:“这个就不跟你说了。今后你可得对我好一些,否则,某天夫纲不振,我受了委屈,我可是会收拾收拾包袱离开的!”
易长行笑了笑,道:“那我可得把你给哄好了,否则,还得大老远地找去临安。”
项晚晚一怔:“哎?!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去临安的?”
易长行轻啄她的唇瓣,说:“婉婉,你我的心意早就是相通的。跟你一样,我也是爱惨了你。”
马车摇摇晃晃,不疾不徐地晃到宅邸门前时,已是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了。
项晚晚抿着唇角的笑意,透着通红的脸颊下了马车。
马车外寒凉,正是即将腊月的深夜。一股子凛冽的寒风吹来,将项晚晚那双滚烫的,刚刚跟易长行厮磨过的唇瓣,吹得有那么一丝微微地疼。
可这么一股子若有似无的疼痛,并不能压低她此时心底的震撼。
她看着眼前一个三进院的宅子,看着宅邸门前,那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口,等着两人归来的一众下人们,还有身着统一玉石色服饰的府兵们。
这些人齐刷刷地俯身下跪,他们动作整齐划一,似是训练过的一般,毫无半点拖泥带水之感。
只是,因易长行原先吩咐过的,这会儿,不必带了头衔称呼,只需行礼即可。
项晚晚眼前瞧着这些训练有素的府兵们,瞧着已然点亮的府们上的大红灯笼,她的眼底盈出一片水雾。
易长行牵着她的手,拉着她行步上前,温声道:“婉婉,我们回家了。”
话音刚落,不待项晚晚回应什么,却见一个红光满面的健硕的中年人,从府门内走上前来。他看上去约莫快五十知天命的年纪,可声音洪亮,不带半分疲态。
他大踏步地走上前来,张开热情的双臂,冲着项晚晚道:“婉婉好孩子,这段时间,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