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时候,尚衣局的人送来了做好的嫁衣,虽是尚未绣制,但从这件喜服的整体来看,是非常奢华且繁琐的。
项晚晚心生感慨,幸亏当初没嫁给那个万恶的福政,否则,皇室宗亲的大婚喜服,恐怕会更为繁琐了。
想到这儿,她猛地一怔,我怎么又想到那个罪孽之人了?
她摇了摇头,驱散掉脑海里有关于福政的全部念头,开始为绣制嫁衣做起准备来。
与此同时,在距离金陵城百里之外的秋水镇,这里刚刚爆发了一场最为惨烈的战争。
不过,损失惨重的,却是北燕人他们。
大邺这边的兵将们颇为兴奋,投降的和伤亡的北燕战俘们超过了十万大军。这对大邺来说,是一次决定性的胜利。
有兵将提议,既如此,那咱们乘胜追击,直接灭了他们北燕。
但易长行却觉得,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更何况,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就算是大邺这边得了胜,可兵将们就算再兴奋,身体上的疲惫,以及折损的武器都过半。
这会儿,还有很多辎重供应不过来。
更何况,易长行觉得,北燕那边气势大减,还有一部分是他们的物资不够了。
兵部尚书葛成舟这段时间一直跟在易长行的身边奋勇杀敌,他倒是提议:“要不,咱们先把金陵城的城门开了?下边儿的人通报说,城内百姓,尤其是行商的,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易长行看了看眼前的舆图,这会儿他们已经来到了金陵城的东边儿,按理说,他们从城西打到这边,所经过的路一切都将安全。
可不知怎的,易长行的心底总有一份担忧:“这样吧!南边儿的城门每天开三个时辰,其他城门暂时不动。”
有兵将不解:“皇上,为何西边的不开啊?按说西边也已安全了啊!”
易长行擡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周围的兵将们,说:“水西门外的木架子上,目前还有福昭的干尸在那儿。若是被曾经的端王党瞧见了,背后引发余党作乱,就麻烦大了。”
这么一说,大伙儿都明白了。
“更何况,”易长行继续道:“福昭曾经羽翼过大,过广,若是城内还有什么余党是与北燕人勾结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很容易生出大乱。咱们胜利在望,这会儿断然不可掉以轻心。”
确实是胜利在望,尤其是这会儿已到了四月时节,易长行在心底盘算着,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大婚之日,这场战役,怎么的,都要在大婚之前结束。
可他想速战速决又很难。本以为手中握有北燕太子高已,是他们休战的筹码,谁曾想,那北燕王果然是个疯癫的,全然不管不顾自己儿子的死活,更不信高已尚在人间,一个劲儿地发疯宣战。
当然,易长行他们觉得,也许北燕王不是不信,而是对他来说,疆土要比儿子更为重要。
这事儿易长行也不跟高已瞒着,战争初始,他们就秘密地把高已带上了战场,本是打算把高已推出去,来终止战争的,但是,北燕王根本不吃这一套。
今儿,大邺这边得了胜,全军上下举行庆功宴。但今日不同往常,易长行命人把高已带了出来。
说是带出来,实则高已是在一个铁笼子里,是用推车给推出来的。
但由于高已目前知晓他的父王不顾他的生死安危,竟然还在发动战争,他已经心灰意冷。
易长行本打算离间一下他们父子,挑动一下亲人情谊,但这么看来,他根本无需离间。
易长行只是每日将北燕王发起的动作告诉高已,这一切就足够了。
今天也是。
高已所在的铁笼的前方,是大邺兵将们的庆功酒宴,由于城南门大开,没一会儿城内的酒水好肉就运送了过来。
高已冷冷地看着他们欢天喜地的模样,他已然绝望的心,更是被蹂躏了几分。
易长行好心地拿了根酱大骨,透过铁笼,递给他:“吃点儿吧!别到时候仗没打完,你就先饿死了。”
高已从鼻腔里讽刺地冷哼了一声:“要杀要剐,你他娘的来个痛快的!你这样百般利用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其实,当初和你一起被俘来的过万北燕兵将,这会儿大部分都已投降。”易长行将酱大骨放在铁笼里,随后又给他斟满了一盏酒,具体高已是吃还是不吃,易长行并不在意。他只在意的是:“还有两三千北燕兵将是一帮铁骨,他们只听你的,信你的。”
“那是自然,咱们北燕男儿,要么死去,要么称王,没有第三种答案!”
易长行接过手边小兵递来的烈酒,一饮而尽,方道:“现如今,你们北燕兵马折损大半,就算是现在弃械投降,直接回去,要想重振当年之雄风,没个十年二十年,是很难的。”
“那又如何?十年二十年算得了什么?只要咱们北燕人还有一口气在,哪怕百年之后才能征得天下,也是值得!”
易长行定定地看着这个嘴硬心狠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但如果今天要你死的人,是你的父王呢?”
高已本是雄心万丈的眸光瞬间一顿,顷刻间,却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