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长行颤抖着手,艰难地,沉重地,将这根铁刺握在手心里。
葛成舟的语气极其哀伤:“皇后娘娘她……她应该是在坠下城墙之前,就从胸口把这铁刺拔了出来。”
易长行的心,顿时一阵猛烈的刺痛。
好像这根铁刺扎进的,是他的胸口。
“若是铁刺留在皇后娘娘的身体里,也许还有救,可……”葛成舟低着头,说不下去了。
易长行咬紧了牙槽,将所有的眼泪,深深地憋了回去:“她……是失足跌下的,还是……”
“不是。”葛成舟回答得干脆利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道:“不过皇上请放心,那会儿微臣一直在看着城墙上的皇后娘娘,突然发现娘娘不大对劲,便招呼了几个人一起冲到了城墙下。还好,我们赶得及……”
葛成舟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他的情绪崩溃并不比易长行坚强,这会儿已然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
站在葛成舟身后的一个兵将,原先是卫国的小兵,这段时间卫国那帮被打散了的兵将们,被易长行全部招来,统统收在了军营之中,编入了外戚兵,所持的是黑色战旗。易长行本想将这些外戚军营的持有军权全部掌握在项晚晚的手中,可是……
这会儿,这个来自卫国的兵将对易长行说:“回皇上,我们一共是十来个人一起冲到城墙下的,当下就稳稳地接住了皇后娘娘,她没有摔落到地面上。可是,她胸口上的伤口恐怕太深,坠落下来的时候,我们疯狂喊她,她似乎当下就只剩下半口气儿了。”
却在此时,小屋的门开了。
胡大夫脸色惨白地走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拱手道:“皇上,皇后娘娘恐怕情况不大好。”
易长行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魂魄早已游移到小屋内,现在站在屋外的,不过是个躯壳罢了。
他握紧了手中那根沾满鲜血的铁刺,哑声道:“怎么不大好?”
“利刃刺中了心脉,心脉受损,已经……”
又有一名太医走了出来,拱手道:“皇上……”
易长行看着他们身上染了鲜血的衣袍,低声问:“心脉受损?”
“是。”太医俯身下跪:“恕微臣无能,皇后娘娘她……恐怕是不能够了。”
“还有太医在里边儿,是不是说,还有一线可能?”易长行双眼出神地望着屋门。
屋门却在此时再度打开,最后几名太医低着头,走了出来,他们跪在小屋外,无声地跪成了一整排。
整个翠微巷就像是一个密闭的岛屿,只剩下了最赤裸裸的绝望。
飞旋的寒鸦在五月末的天空中啼鸣,用最颤心的哀嚎,似是想要带走这里已经脱壳的魂灵。
易长行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到底站了多久,等了多久。
他只觉得自己从艳阳的午后,站到了繁星密布的夜幕。
他只觉得自己渐渐快要魂魄抽离,胫骨迸裂,连斥责眼前人,斥责命运的不公,斥责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却在此时,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灼烧,口鼻中的呼吸渐次变得十分艰难。
他一个支撑不住,向着一旁趔趄了一步,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小屋内,一声原先微弱的,渐渐却越发洪亮的啼哭声,打破了当下小屋内外的死寂。
一个小侍婢红肿着双眼,一把拉开了小屋门,连福礼都顾不得了,连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她……她给您生了个小皇子!!!”
一口再也控制不住的鲜血,瞬间从易长行的鼻腔和口中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