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儿他俩来,是为了丘叙请辞之事。
“十二年前,我遭遇那一大劫之后,身子一直恢复不了多少。这趟出去,想了一路,还是觉得我做我的子夜山庄庄主最为适合。”丘叙朗笑一声,“再说了,山庄里最近训练的一批新寒鸦,似乎没以前的利索。庄里那帮兔崽子们,根本不知道如何调教,我得回去。但若是皇上有什么紧要之事,需要我来帮忙的,我和我的山庄定当鼎力相助,万死不辞!”
丘叙都这般说了,福政再拒绝也不行。更何况,丘叙的身体如何,他自是知晓的。
陌苏在一旁,看着越发挺立俊秀,意气风发的太子福忆挽,他叹道:“每年的时日过得越发快了,表叔都要褪去一身军职回山庄养身去了。也许再过个十年八年的,也该轮到我了。”
福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还早。你儿子陌承还需要你指点武功呢!”
“哎,承儿那个三脚猫的功夫,恐怕是随了当年的我。”陌苏无奈地笑道:“怎么练武都不行,就只剩下个嘴皮子了。”
“都是要练。”福政淡淡地看向屋内的龙腾戏珠铜香炉,“忆挽和陌承两人,若是能学了你的战术精髓,大邺也将安稳至少百年了。”
“皇上您过奖了,哈哈!”陌苏笑得极其开心,“我跟皇上就不说虚的了。我儿子要是有太子殿下这般用功,我这做爹的,也不愁了。”
“陌承也很用功的。”福忆挽在一旁听了,赶紧为自己的铁哥们说了句好言。
“那又如何能跟太子殿下比?”陌苏说了句实话,“就算是出城的这段时间,太子每日忙完军务和习武之后,还要完成背书,读书等诸多事宜。皇上,我可不是故意说太子殿下的好话啊!跟随太子殿下一同出城的三个大学士能帮我作证的!”
福政当然相信了。
这三个没经历过风吹日晒的大学士们,刚一回城,就将太子出城之后,所念的书,背或默的诗词,甚至写出的文章,统统拿给福政看了。
福政不仅相信,而且还十分放心。
一时间,激动的情绪在胸口蔓延,刺得他一阵猛烈的咳嗽。
陌苏一怔,赶紧道了声:“皇上,刚才我和表叔在外边儿候着的时候,听见你在这里咳嗽,就担心极了。”
丘叙也道:“是啊,皇上!其实我们这趟出城,都很担心你的身体,尤其是太子殿下,日日挂念。你若是……”
福政端过宁平递来的一盏茶,稍微喝了点儿,压制了心头的难耐,方才缓声,道:“朕若是什么?”
陌苏和丘叙对视了一眼后,陌苏一咬牙,说了出来:“皇上,这么多年你的后宫始终无人,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若是重新立个……”
“啪!”
福政刚刚喝的茶盏,就这杯被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吓得陌苏和丘叙顿时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半分。
“五年前,张阁老在提及这事儿后,朕念在他年岁较大,便不与他计较,从此将他发配南疆蛮夷之地去反思!怎么?”因为气急,福政再度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你是不是也想跟张阁老一起去那儿作伴了?”
陌苏赶紧磕头,道:“微臣说错话了,请皇上息怒!”
“还是说,你比张阁老年轻得多,不怕蛮夷之地的虫蛇之扰?”福政咬紧了牙槽,恨恨道,“那好,你的项上人头大可不要了!”
陌苏吓得大气不敢出半分,除了磕头和道歉,没有其他的话语可言。
“朕!”福政瞪着通红的眼眸,咬着愤怒字句,痛苦道:“朕的婉婉,还在皇陵的冰棺里等着朕,可你们……可你们……”
福忆挽赶紧使了个颜色,让他们离开了。
待福政在儿子的搀扶下回了寝宫,心头的怒火,方才堪堪有些压制。
但他这会儿,谁都不想见,唯独模样像极了项晚晚的儿子,方才让他舒缓了几分。看着优秀的儿子,看着他越发挺拔的身姿,福政再一次地觉得够了。
可以了。
为儿子打下的江山,考虑的今后几十年的新政……这一切,这所有的铺路,都已经做到极致,已经很足够了。
这么多年,他早就累了。
待福忆挽离开寝宫后,福政在龙榻上歇息了好一阵子,方才彻底地缓过神儿来。
每次被山月引的毒素击溃地虚弱之后,再缓过神儿来,他都要去看一看摆放在床头的妆匣,去看一看这份专属于自己的思念。
今儿,他重新打开妆匣,匣盖一开,铜镜里的自己顿时映照在他的面前。
可福政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看着铜镜里自己一个人的独影,脑海里却映照出当年,他和项晚晚一同映照这面铜镜时的模样。
仿若项晚晚那张娇羞明艳的笑颜还在眼前,仿若项晚晚的亲吻,她的触摸,甚至是她做的那碗稀巴烂的面条,都出现在他的面前。
顷刻间,福政的眼底溢满了浓浓的水雾,他擡起手来,去摸了摸铜镜,可极度思念的回忆,却并未散去。仿若那铜镜里,脑海深处的项晚晚的笑颜,越发清晰了几分。
福政眨了眨眼睫,两行滚烫的眼泪滑下,泪水滴在了妆匣里,滴在那根染血的铁刺上。那上面的血渍并未擦去,这么多年,早已成了血迹斑斑的血锈,就这么一年又一年,一共度过了十二年地,放在这妆匣里。
铁刺的旁边,是十来封家书,都是当年他在外征战时,亲笔写给项晚晚的家书。当时为了保护金陵城内的百姓们,城门关闭,这十来封家书,硬是等到了城门开启之后,才送进了城。
虽然通信不便,他没有让项晚晚回信,可这十来封家书里,每一个他落款之处,项晚晚都在
项晚晚。
易长行。
两个人的名字紧挨在一块,每一个名字的旁边,她都写着诸如:想你、念你、平安等话语。
可是,等他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已是天人两隔。
越来越多的眼泪滴落而上,将这些字迹全部模糊了起来。福政一封封地将这些家书全部拿出后,方才看到这妆匣的最底端,放着一个小纸包。
这个是他自己放的。
是当年,他从项晚晚的父皇和母后的牌位里找到的两包山月引。
一包,给当年那两三千的北燕兵将掺着肉骨汤吃了。
还有一包,就是这个。
山月引剧毒,就算是八尺男儿吃了,都能当下毙命。
福政当年只受了山月引毒气的影响,却也让自己的身体垮了这许多年。但是如今……
福政苦笑着,拿着这十来封家书回到了龙榻,疲惫感再度袭来,但更多的,却是即将重逢的喜悦。
喜悦化作走马灯在福政的脑海里上演着,上演着一切有关他和项晚晚两人的回忆。
从水西门外的木架上被她挺身相救,再到翠微巷小屋里的拔铁刺。
接着是项晚晚为他洗头、擦身、做出难吃得要命的面条。
继而走向了两人第一次相拥,第一次同塌而眠。
他第一次在她睡着后,偷偷的亲吻,一次又一次,一夜又一夜。
终于,才在那年团圆的中秋之夜,与她私定终生……
他爱她,从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水西门外?
不,不是。
应该是更早。
是那年他和他父皇母妃一起去卫国,是他十岁时,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时候,他分不清这种喜欢到底是出于什么。
直到他跟着父皇他们离开卫国后,却开始越发有些思念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时,方才请求了父皇很多次很多次,方才赢得了那一次大邺和卫国的联姻。
可也正是这次联姻,灭了卫国,毁了万千百姓,也摧毁了他和项晚晚的全部姻缘。
回忆至此,福政想也不想地,将一整包山月引直接吞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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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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