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澜点了点头,对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并无意外,赶狗似的地朝摆了摆手:
“我乏了,你退下吧,叫怜青进来。还有,我近来会在南域留一段时日,带着你的夏怜尘离我和怜青远远的,你知道我烦他。”
等了许久没听见脚步声,季无澜睁眼,夏十五依旧站在原地,忽然来了一句:
“怜尘不是我的私生子。”
“我知道啊,他是你已故兄长的遗子,从小被你收养嘛。我从没怀疑过什么,更没在外造谣玷污你的清白。”
毕竟夏十五就是个爱剑成痴的闷葫芦,他会有妻子已经足够让人震惊加怀疑了,更何况……世上眼瞎的人也没那么多。
季无澜翘着二郎腿,在心底默默腹诽。
“你不会以为当初我跟你吵跟你闹,甚至和你分开,是因为这件破事吧?”
夏十五不语,他心里其实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季无澜轻轻地笑了,她看着面前这个她曾经热烈喜欢过追逐过的男人,感慨道:
“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吧,真正让我在意的是,夏十五你若对谁都铁石心肠便也罢了,可在夏怜尘身上,我分明看到了你有对别人好的能力。也就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也会悉心教导别人,再忙也抽出时间关心陪伴别人,你也可以记住他人的喜好,可以当一个好父亲好丈夫。我不嫉妒他,我只是觉得可悲。”
得到这一切的不是她和怜青。
她的怜青天生绝脉,自小体弱多病,她为了治好他,外出寻药,一去就是好几年。
当她终于回到夏家时,却发现她的怜青啊,明明已经是九岁的孩子,看起来却只有四五岁大,一个人躲在椅子背后,瘦巴巴的像一只被抛弃的野猫。季无澜朝他伸手,他的第一反应是蹲下用双臂护住脑袋,既不吵也不闹,仿佛失去了灵魂。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可以对夏怜尘关怀备至,却对怜青不闻不问,任由他被别人肆意欺凌。
那一刻,季无澜的眼睛模糊了,心里却燃起了一把火。
她再也忍不了了,任由心中的火焰燃烧,烧了枫淮古渡,烧了少年时直白热烈的喜欢和成亲后一地鸡毛的独角戏婚姻,最后只剩一团冷灰。
她带走了季怜青,花了整整三年才让他重新开口说话,随后将他托付给远在昆山的师弟,自己再行遍天下寻找为他治病的方法,直到如今。
“为夏怜尘治病的事别告诉怜青,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尽管知道季怜青早已不在意了,但季无澜仍旧担心当他看到对自己冷漠无情的父亲能毫不犹豫为别人付出一切时会难过,哪怕只有一点点。
“……好。”
夏十五开口,发现声音干涩。他走出帐篷后,又被季怜青拦下:
“我们聊聊。”
待将人拉之僻静处后,季怜青单刀直入:
“夏怜尘身上还有火毒的隐患,要彻底根治还要你的精血。你放血时我可以在旁为他施针,但这件事别让我阿娘知道。”
我不想她难过,哪怕只是一点点。
……
子时三刻,虞渊追着夏家的“诈尸者”来到剑屏山脚。
丑时,他循着诈尸者的足迹,开始攀爬罡风阵阵的剑屏山。
寅时,他在爬山。
卯时,他还在爬山。
卯时三刻,日月交替,他还差一点便爬上山巅,恰在此时,绝顶上探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剑屏山终年罡风不歇,难以动用灵力,待久了甚至会在经脉内留下不可治愈的狂暴剑气,魔族连防守都懒得在上面布,虞渊想不通有谁会闲得没事待在上面。
下一秒,虞渊首先排除了段成璧这个错误答案。
因为这只手的主人正在一点一点把他往上拉,如果是无恶不作段成璧,只会一脚把他从悬崖边上踹下去。
不管是敌是友,只要有人愿意拉他,虞渊倒也乐得省力,顺着那只手上的力道,他爬到了崖顶,然后与一个带着凤尾面具的青年大眼瞪小眼。
“魔族?”
“对。”
“为什么拉我?”
“因为我有病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