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慕容楚绣张开嘴,却只能泣不成声地呼唤着温凝香的名字。
「对不起……我终究都是辜负妳……」温凝香想伸手抚摸慕容楚绣的脸,却发现自己的臂骨早就碎裂,她只能看着慕容楚绣,用她那双已经流干鲜血的眼睛看着慕容楚绣。
为什么慕容楚绣在哭?
请不要哭泣,不要为了我这样一个而哭泣。
没有我,妳会活得更好的。
忘记我这个污点,成为真真真正正的上仙。
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一段最美丽的错误。
因为太美,所以不能存于世上。
爱过妳,是我今生最美好的一件事。
能获得妳的爱,是我今生最庆幸的一件事。
吾生而负罪,无奈执迷不悟,渐入歧途,偏不随波逐流,逆天而行,罪孽累累,报应无尽,招致恶果。
慕容楚绣低头,额头碰着温凝香冰凉的额头,生命正迅速地从温凝香的身体里流走,她的身体渐渐变得轻盈透明。
原来痛到了极限,竟是会失去说话的能力,慕容楚绣哭得身体都在不断抽搐着,她说不出任何话,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
「请……忘记我吧……」
温凝香的身体化为轻烟,消失在慕容楚绣怀中,只留下满地残红,犹自带着温凝香的幽香。
慕容楚绣跌坐在地上,双目圆睁,嘴巴大大地张开,双手犹自维持着抱紧温凝香的姿势。
凝香呢?凝香跑到哪儿去?
「凝香!凝香!」慕容楚绣站起来疯狂地大叫着,她冲进魔宫大殿的残骸里,拚命翻动着瓦砾,也不顾自己纤白的双手已经被割出无数道伤口,鲜血淋漓,她却只是不断地翻动着,彷佛
残骸底部会藏着她的凝香。
她在哪儿?为什么她不见了?
「她死了,被妳害死的。」一把冰冷的声音从慕容楚绣身后响起来,她霍然站起来转过头,本该灵动绝美的脸容己是肮脏得不堪入目,云鬓蓬乱,衣衫不整,肌肤上布满伤痕,完全不复
往日的仪态万千丶风华绝代。
「如果不是妳当日在天一宫杀了她,她何必如此执着复仇?如果不是妳痴心长情,她何必冒险撕毁不破誓?」魔尊的修为大增,外貌更见年轻俊美,却带着浓浓的邪气,他一步步地走近
慕容楚绣,低沉的嗓音如同一把利刃,要把慕容楚绣的心割成碎片。
「都是我的错……」慕容楚绣惘然退后几步,却被身后的瓦砾绊倒,她跌坐在瓦砾上,顾不得瓦砾已经深入腿中,只是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对。」魔尊捡起慕容楚绣掉在地上的剑,塞在她的手中,淡淡地笑道:「全都是妳的错。」
慕容楚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她的手曾经拥抱过温凝香,曾经抚摸过温凝香的脸庞,曾经梳理过温凝香的长发……
凝香呢?她在哪儿?
不是说好永生不离吗?不是说好要找个地方隐居吗?不是说好只要我不成神,妳就会永远守候在我身边吗?
答应过的,说好的,妳怎么又违反承诺……
我不打妳,我不责怪妳,只要妳回来我的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原谅妳。
无论妳犯错多少次,我都可以跟妳重新开始。
只要,妳不要真正地离开我……
慕容楚绣闭上眼睛低唤一声道:「凝香……」
凝香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候着我,她说过永生不离的,不是吗?
慕容楚绣只感到身子轻飘飘的,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身躯的存在,脑海里却迸发出无数的精力。
阴霾密布的天空中突然现出一缕白光,这缕白光愈来愈强烈,愈来愈巨大,只照耀在慕容楚绣身上,不同于刚才天雷之劫的阴冷,这阵白光是如此柔和温暖,然后带着浓浓的神气。
神气!
「慕容楚绣,天一宫千年剑灵,其修为终臻化境,远超仙界,越过仙神之距,许以剑神封号,永居神界!」青龙之神威严冷漠的声音从白光之中传来。
「成神……」魔尊一怔,他此刻的修为已经逼近当年叱咤风云的灭仙魔尊,但跟真正的诸神相比,还是不止差了几筹。
只见慕容楚绣的娇躯缓缓地飘起来,浮动在半空之中,所有白光突然全都笼罩着她,白光渐渐褪去,她换上一身雪白的纱裙,楚腰只用一根轻柔的白丝带束紧,上面悬着刚才温凝香塞给
她的白玉笛,笛端犹自系着慕容楚绣当日亲手所绣的同心结。
慕容楚绣幽幽地张开眼睛,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彷佛都不一样了,她从未试过如此清醒,耳目灵敏得可以听见千里之外的虫鸣--
同时,她的痛苦也是如此清晰可闻,彷佛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地加深。
理智强逼慕容楚绣清醒,她回想起温凝香的死,终于明白温凝香是真的死了。
就算她成神,就算她与天地同寿,就算她足以毁天灭地,就算她足以开辟天地,那个女子,都是永远不会回来。
她哭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会为她拭泪。
她笑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会甜蜜地回笑。
她撒娇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会轻轻地抱着她。
慕容楚绣闭上眼睛,心随意动,魔尊的全身已经被同样的白光包围着,她的秀眉一皱,那些白光顿时化作千千万万把利刃,把魔尊的身子刺出无数个血淋淋的大洞。
魔尊惨叫一声,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下去,化作一堆黑色的粉末,随风飘走,归于无形之中。
慕容楚绣仰首望着悠悠的天空,现在她已长生不老,现在她已权倾天下--
这又如何呢?
这些,全都不是她心中所系之物。
独享,无边寂寞;静看,漫漫长生。
此恨,永无止尽。
胸腔里那颗心的跳动,渐渐归于息微,最终,不再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