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也算家长。
没听到他的反驳有些罕见,林壑顺杆往上爬,“那以后少吃。”
“晚饭在外面吃的,没吃饱,本来也不喜欢吃。”平淡的语气代替以往的极力辩解,林壑觉得自己该闭嘴了。
星期天几乎不在家,即便回家,到楼下后也是别别扭扭才上楼,回家这件事好像对舒行简来说需要做很多心里铺垫,才能迈过那道坎儿,可能是脾气倔又碰上了家教严,林壑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舒行简伸手抽了张纸,蹭两下嘴唇,“厨艺不错。”
丰盈的嘴唇透着红,煞白的双颊也有了血色,着实有些让人移不开眼。舒行简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擡头后正对上林壑的视线,发直发愣,半碗面已经坨了。
“你头发上有番茄酱。”林壑吸溜一口面条,抽了张纸递到舒行简面前。
“谢了。”舒行简揪着一撮头发,眼皮使劲往上翻,一团纸被丢进垃圾桶,林壑坐在椅子上,目送舒行简关上门,听到“哐当”一声,视线才回到热气散尽的面上。
“小壑啊,谁来了?”林壑拾掇碗筷的手微微一顿,扭头道:“楼下的邻居,刚才在楼下碰见那个。”
“奶奶,是不是吵醒你了?”林壑撂下正在洗碗的手,摘下手套,伸手要扶老人。
“还没睡呢,岁数大了觉少。”老人一步一步往客厅走,坐在了沙发上,灯光衬得人一副疲态,“过几天我就去你姑姑那儿伺候月子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林壑把手递上去,被粗糙的手掌包裹着,他侧过身,洗耳听着,林家的事好像是他唯一不能插手的事,听奶奶这么说,他心里也难受。
老太太如今六十多了,身子骨看似硬朗,但思路有时候迟钝,时常听不懂林壑的话,林壑就得掰开了揉碎了,给小孩子喂饭似的送到耳根。
说白了,林壑不想撒手,他有尽孝的私心,想把奶奶留在身边伺候,而不是让她伺候别人,哪怕是亲生儿女。
在林壑的记忆中,奶奶始终是一个人生活,儿女逢年过节来串门,只有年关才能凑齐,平时都各忙各的,顾各自家里的琐事,没人顾得上还有这么个老人。
自从他被养父母抛弃,被奶奶再一次带回林家以后,八岁的林壑就萌生了给奶奶养老送终的想法,那时候他只会说一直陪着奶奶,而现在,他学会了料理家务,洗衣做饭,几乎解决了老太太所有后顾之忧。
开口留人有些自私,话到嘴边又咽下,这滋味挺难受的。
“奶奶,那我到时候送您过去。”
“不用,你姑父开车来接我,你好好上学。”老人缓缓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墙角的老福身上,林壑和老福都不想让奶奶走,但老福的极力挽留过于明显。
林壑使眼色,老福就跑到了奶奶脚下,撒泼打滚,想尽法子留人,比他这个孙子更胜一筹。
“这阵子你好好学习,不用为家里这个老太婆分心了。”奶奶笑得慈祥,殊不知,林壑从来没把她当做累赘,耽误学习。
“奶奶,说错了吧。”林壑看着已经褪色的合照,十多年前的福利院门口,四人的合照变成了两人,老太太当着林壑的面撕掉了两个人。
不管几年前奶奶带他回家是想弥补林富顺夫妻的过错,还是其他原因,奶奶自始至终都没觉得林壑是她的累赘,同样,奶奶已到晚年,他没多余的想法,就想给她养老送终。
老人朝桌上的浓茶伸手,被林壑拦下,他哄着老小孩,“奶奶,不早了。”
星期一一早,舒行简挣扎五分钟,脑袋仍昏沉,他踩着拖鞋走几步,挂着门框上,“姑姑,我作业没写完,帮我请个假吧。”说完,舒行简扭头关上了门,一头栽到了床上,用力锤了几下脑袋,他宁愿编个没写完作业的请假理由也不愿说自己头痛难受。
舒佩一向不过问舒行简的学习,也可能是章添太让人操心。
林壑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见人迟迟不下楼,便在早餐店给张叔捎了句话,让他先装好和昨天一样的,等舒行简来了直接给就行。
不清楚睡了多久,舒行简抓着被子慢慢翻了个身,双脚窜出了被子,摸到手机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自从回国上学以后,这次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翘课,有些悔不当初,毕竟星期一上午班级事务不少,还有一堆作业没交。
推开门,舒行简探头往外看,撞上了舒佩,“姑姑?”
舒佩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舒行简面前,“给你请假了,哪里不舒服?”舒行简有些难为情,轻轻点了头。
哪里,不舒服?这么明显吗?舒行简挠挠头发,“姑姑你怎么没上班?”
舒佩擡手摸了摸舒行简的额头,有些烫,避重就轻地说:“刚才你就打不起精神,还有点嗓子哑,是不是昨天着凉了?”
九点多穿睡衣在蹲楼道吃汉堡,楼上楼下嘚瑟两圈,空调后半夜就关了,他们俩说的着凉可能不是一个原因。
舒行简往洗手间挪脚,刚走出房间两步,浓浓的姜汤味便刺激到了他敏感的嗅觉,刷牙是不自觉有些干呕,关上门,噎着嗓子,胆汁差点吐出来。
门口传来断断续续的叩门声,“行简,没事吧?等会出来吃点药吧。”
双手垂撑在洗漱台上,双臂微微弯着,姜汤的味道似乎顺着门缝钻了进来,以前他没发现自己这么抵触这东西。
“没事,吃完药躺会儿就好了,姑姑你先去忙吧。”舒行简装乖,想法子把舒佩支走后钻空子溜回房间,吃点药问题不大,喝姜汤估计会要命。
“姜汤在厨房,客厅有药,别忘了吃!”舒行简侧过脸贴在门上,听见关门声后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为了偷卡,林壑特意用带英语课代表上分作为交换条件,黄嘉禾也头回上赶着送作业还讲条件的,没理由不答应。
课间操逃了,瞬移到夏静媛办公室,敲门没人应,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林壑放下作业,蹲在柜前,三两下就找到了手机,卡针一插,卡槽一弹,得手!
“林壑,你来办公室干什么?”夏静媛等一个合理解释。
被吓得不轻,这深入骨髓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捏着电话卡的手指缓缓从裤兜掏出来,摊向桌上的一摞练习册,“来送作业。”
夏静媛把课本和练习册放到桌上,自言自语,“今天怎么了,文一班的作业也是别人送的,舒行简请病假,黄嘉禾也没来吗?”说完,夏静媛仔细回忆请假名单。
一句话将开溜的林壑薅了回去,他扭头,“老师,黄嘉禾来了,我帮忙顺便送作业。”夏静媛轻轻“哦”了一声,翻开练习册,按下了红笔。
“老师……舒行简请病假了?”
夏静媛盯着题目画了两个对钩,头也没擡,“嗯,他们班主任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