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壑啊,起床吃药。”
林壑担心舒行简的处境,他们之间已经闭塞五个多小时了,是不是被舒伯远控制了,手机没收了,到底怎么了啊!
老太太指着床头,“小壑,手机亮了。”林壑迅速翻身坐起,收到的却是舒行简转学的噩耗。
【我听说舒行简的事了,给你转的那些是我跟我哥借的,飞不飞什么时候飞我不管】
他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上裤子薄袄,光脚找了一圈,老福叼着一双鞋跑进了卧室。
刚下过雨的街巷又冷又潮,为了不耽误时间,他边跑边叫出租车,不停拨打舒行简的电话,他知道转学不是舒行简的意愿,他最在意的是舒行简被掣肘到什么程度,诸如此类的话他要听舒行简亲口说出。
直到出租车驶入机场高速,林壑已经拨了第五十九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拒接。
他摔上车门那一刻,手机忽然响了,来电人显示是舒行简。
“喂……”林壑唇齿发颤,眼眶一点点变红。
“我是舒伯远。”一股邪风吹进林壑的耳畔,轰鸣作响,那威力实在大,他蹲到航站楼外的空地上以免抗不住往后刺耳的话。
“叔叔,是我的问题,我犯浑,舒行简小,不懂事,是我把他教坏了……”那语气像结了一层薄冰,隔着屏幕,蔓延到舒伯远耳根,“我从小就一个人惯了,他出现挺令我意外的……放过他吧,您说什么我都答应。”
“他是我的儿子,轮不着你来心疼。”舒伯远看着舒行简,“分了,现在,立刻。”他懒得和林壑谈条件。
半晌,林壑说:“叔叔,我要舒行简接电话。”
舒伯远把电话送到舒行简脸旁,才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接吧。”他知道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次通话,亲手递上了。
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那双红肿的眼睛开闸泄洪了似的,泅湿的面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他开口,没有半点哭腔,“林壑,我要转学了,你别来找我……我不在洛杉矶。”他忽然笑了,“咱们俩……就到这儿吧。”
舒行简还有许多未说出口的话,他不舍,惶恐,麻木,无助,多种情绪叠加在一起就是平静,无比平静,清风拂过山岗那般,无法挽回,只能目送那缕风离开,只能留恋那短暂的惬意,回头望一眼毫无痕迹的过往。
“舒行简!”那撕裂心肺的呼喊穿透力太强,像一个刺扎进胸口,舒行简不禁身躯一震。
林壑像干掉了一瓶烈酒,舌头大脑发麻,半点知觉都没有,很快醉了又很快醒了,像一场梦,睁开眼都消失不见。
意识到对方异常安静,他迫切地挽留,“舒行简,这不是实话对吧?转学可以,我等你——”
“是。”舒行简打断道,林壑终于听到一点哭腔。
舒行简紧紧攥着检查单,盯着由红色字体标注的异常指标,他妥协了,“我从来没想过在江城上大学,就……到此结束吧。”
三年前你就挺让我难忘的,现在也是,以后也是,从来都是……
四个小时前——
肖昀送来了检查结果,说患者受外部环境影响较大,受过严重的精神刺激,这份检查结果并不具备临床诊断的依据,但可以作为参考,建议患者静养。
姜晓君刚到医院,舒伯远就把检查单递到了她手上,整整两页,姜晓君从头看到尾,专业名词她不懂,舒伯远指出几项异常的指数,并没有重复医生的话,而是言简意赅说道舒行简情况严重,需要接受长期治疗。
这几年舒行简每年做检查的时间都不同,偶尔几次舒行简主动要求,但她工作忙经常拖延半个多月,她掐着检查单反思。
“让他留在洛杉矶吧,我会照顾好他。”即便手握抚养权,可她却没底气。
洛杉矶晚上八点,舒行简醒了,可能过于困倦,加之镇定剂起效,他睡了整整七个小时。
睁开眼看见姜晓君那一刻,舒行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妈,你怎么才来啊。”母子关系一直不错,只是两人都是嘴硬心软,谁都不愿意说。
“让你去我公司也没去,我来看看怎么回事。”
舒行简全盘托出,干瘪的唇合上时,姜晓君大概了解了情况,她知道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她不支持不反对,成年后顺其自然就好。
“把你骗回来这件事是你爸和外婆的不对,妈妈向你道歉,至于你和林壑,我不赞成,你们还小,一辈子太长,别轻易下定论,合不合适你怎么知道。”他看一眼舒伯远,两人不就是反例么。
舒伯远指着舒行简:“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搞什么同性恋。”
“你不同意我也要搞。”舒伯远把皱巴巴的检查结果扔到床上,“好好看看,我和你妈已经决定让你留在美国治病。”
思觉失调?他疑惑,不错愕,反驳这些结果的举动却被他们认为是不正常的情绪宣泄。
舒行简双目仿佛蒙了灰尘,像个病人一样极力辩解,“我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没有任何异常,我是个正常人,求求你们好好看看。”直到最后转变为哀求。
舒伯远劝说道:“分了吧。”他苦着脸摇头,舒伯远继续在姜晓君面前装好人,使出权宜之计,“你听话,三年,五年,治好了我不拦着你。”五年,他就不信矫正不成。
舒行简拎得清舒伯远这其中的真假,三年,五年,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不治不行吗!
姜晓君说是不要命,但你换位思考一下,妈妈希望你健康,至于男朋友,分了你也没了挂念可以专心养病。
“你也知道我没了念想!那还让我跟他分。”他哑着嗓子说道。
三年前,车祸后遗症消除后,他执意回江城上学,至于现在为什么执意回国,原因早就不是最初的不计其数为了争夺抚养权的官司,而是江城有割舍不掉的东西,是一个念想。
“思觉失调最影响是的是身边人。”姜晓君瞥一眼舒伯远。
当年他们离婚的原因不是感情不和,而是沟通障碍,是舒伯远过于偏执的性格把两人的感情一点点耗尽。
一句话把舒行简打回了原形,他缓了好长时间,攥着检查单缩进被子里,蒙着脑袋哭了很久,回复一句,“我知道了。”
影响身边的人,□□地刺穿他的心腹,那感觉像是等待血液流尽。
他选择了隐瞒病情,为了以后两人没有任何隔阂的重归于好,
“我知道了。”林壑的喉咙好像被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缓了半晌,他开口道:“不会去找你的。”
通话结束了,唇角抿起一个弧度,见不到他现在这副狼狈样多好,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