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过于主动,若还是不领情未免过于小气,而且,纪风生气的理由他自己都说不出来。
——太矫情。
可女孩却在他伸手要拿过奶茶时抓住塑料杯不放。
纪风垂着眸子看她,女孩擡着眼睛迎了上了。纪风再拽,女孩坚决不放。
纪风索性赌气撒手,女孩却又腾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腕子。
男生的手腕看起来骨节凸起,实际却比视觉看到的粗很多,女孩的手小,只能勉强抓住。
他垂眸,看到艾夏的手指细长白皙,软软的,只要他用力一甩就能甩开。
可他却舍不得用力。
两个人都不发一言,你进我退,全程宛若武侠小说里高手过招。一来二去,艾夏嘴角绷起了笑。
纪风停了下来,无奈的看她。
女孩低着头,他刚好可以看到她的头顶。再往下,是她翘起的睫毛,随着扎眼的动作上下翩飞。
艾夏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纪风也不晓得被她动了哪根神经,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跟神经病似的对笑了半分钟,最终是艾夏抿着嘴唇摇了摇人手臂,“风哥,你究竟气什么啊?”
纪风:“……”
艾夏:“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
艾夏并没有说具体哪句话,可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
艾夏抿了抿嘴唇继续:“风哥,我是开玩笑的。”
手里动作不减,抓着人手臂摇啊摇的。
纪风是吃艾夏撒娇这一套的,他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并没有因为艾夏的解释好受一些。他本来就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过不了的他自己这一关。
可艾夏却在他退一步后开始新一轮的恃宠而骄,“所以,风哥你其实很在乎我,害怕我离开的,对不对?”
这话她本意是拿来逗纪风的,可话说出口,直觉不妥,她自己倒先害羞起来。
而人一害羞就容易口不择言,艾夏更是如此。
她埋着头,忙不叠的找补,“其实,如果我离开——”也没有什么,对吧?毕竟风哥你那么优秀,多少小妹妹争先恐后的往上扑啊。
前一句是自谦,后一句是调笑,半真半假,虚实结合,倒了隐瞒了艾夏唯恐自作多情的恐惧。
她害怕,纪风比她更害怕,“离开”二字刚出口,她连个反应都没有,眼前一黑,头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是男生的胸膛。
纪风的力气用的太大,勒的她肋骨发痛,可她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因为从男生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恐惧。
这股恐惧不仅困住了纪风,也瞬间感染了艾夏。
一时间,世界死寂,万籁俱静。
徐徐的风,颤抖的叶,以及狭窄街道上行驶的车,行走的人都统统化为乌有。
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男生。
黑暗中,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耳边传来急促沉重的呼吸,周身是男孩身上炙热的温度,带着草木的香气将她包围。
——禁锢。
时间倏地被拉的很长。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艾夏才找回声音,但是她又不想说话了,只想要抱着纪风感受此刻的温存。
——自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人像纪风这样拥抱她,像是拥抱住整个世界。
艾夏慢慢的呼出口气,屏气凝神,尽量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然后像个蚕蛹般拱呀拱,直拱到男生心口的位置。
男生心跳强烈,发出闷闷的响声,听得她耳朵发热。
好在男生似乎想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倒是没有再用力气,只用双臂揽着她由着她胡闹。艾夏踮起脚尖,改变方向往上拱,终于在不懈的努力后钻出个头。她把下巴放在男生的肩膀上,这才放松身体,畅快的呼了口气。
基本感官恢复了,她就又动了别的心思,悄摸摸的掏出手臂,抱到人了还不算完,非要去勾男生的发丝。奈何小臂艰难的擡起,才堪堪够到纪风的发尾。
男生的头发绒绒的,看起来很好摸。
纪风也是宠她,放松了些力气。直到艾夏摸到了他的头发才叹喟一声,彻底老实。
他看不到的地方,女生心满意足的扬起了唇角。
正当这时,一辆车缓缓驶来,停靠在路边。
艾夏大半张脸对着路面,擡眼就看到前车窗摇下,显出里面人的脸。
首先看到的是坐在副驾驶的于蓝,她手肘架着车窗,眨着眼睛,一脸玩味,在她身后探出何宇的傻样。
“哎,嫂子!”何宇要喊,被于蓝瞪了一眼,“嘘”了一下。
再转过头时,挑着眉做了个口型,“干嘛呢?”
一瞬间,艾夏就感觉揽着自己的两只手臂加大了力气。
艾夏飞速给于蓝飞出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于蓝“噗嗤”一笑,声音没有收住。
“你——”艾夏朝于蓝龇了龇牙。
于蓝朝她抱了抱拳,表情竟没看出多少愧疚。
然后,艾夏就被纪风抱着挪了挪位置,她因为脚尖点地使不上力气,只好任由纪风把她从大半张脸对着街道变成了整张脸正对着街道。
于蓝:……
何宇也反应过来,歪着身子指着人问,“那个,是我风哥哇?”
于蓝跟看白痴似的睨了他一眼,一脸“要不呢”的表情。
还没等他发表评论,就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右手“唰”的摇上车窗,眼风一扫,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后座上,任璐一无所知的哼哼,偶尔清醒一下,吵着让何宇送她去酒店。
等到何宇的车一骑绝尘,艾夏才绷住笑,摸了摸“大狗狗”的毛发,“风哥,人都走了。”
纪风大概觉得不好意思,头往艾夏后背埋了埋。摩挲处,艾夏有点痒。
“怎么了啊。”艾夏忍住笑低声道。
纪风听出来她在笑,以为是在笑他,更不肯擡头了,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抗拒。
这样的纪风太可爱了,艾夏忍不住笑了出来,却顾忌男生的颜面不敢笑出声,只好死死的咬着嘴唇妄图把笑闷在胸膛里,结果整个身子一突一突的。
这下真的惹恼了男生,她感觉男生的头擡起了一点,然后“嗷呜”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
艾夏一惊,愣是几秒钟没做出反应。只感觉整个人被放进蒸笼里的虾子,“呼”的一下蒸熟了,从内到外冒着热气,胸口“砰砰砰”的跳,速度太快,让她呼吸困难。
她红着脸,再也不敢问什么“怎么了”。
直到男生气撒了,才似乎不好意思的松了口。
其实纪风究竟怎么了,从男生接二连三的异常表现中,她已然窥探到一二。
——他的每一次疯都和她的“离开”有关。
或者说,“离开”这个次与他而言就如同“真心”与她一样,是禁锢,亦是诅咒。
艾夏的心蓦地揪起,像是被钳子狠狠夹了一下。
与此同时,纪风像是刚跑完一万米长跑,气喘吁吁,他忽然想要面对面看一眼艾夏的表情,可又因为做了过分的事情心虚的不敢。
正犹豫着,感觉女孩忽的抓紧他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推,十根手指痉挛般拽住他的衣襟,倏地收紧。
“风哥。”女孩轻轻喊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混在他的呼吸中,不知道谁更炙热。
他被逼着低头,还没有看清艾夏的眼神,只见女孩猛地踮起脚尖,“纪风。”两个字念在耳畔,咬牙切齿。
她在紧张。
感染的他的心也提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女孩说,“只要你不变心,我就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