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鬼脸贴了上来
谢明息从江夏二院坐公交出来,时间已经挺晚了,没公交车直达飞虹街,这点路他也不想打车,就自己下了车步行。
公交站点离紫霄观最近的一站就是凉山博物馆,这个点博物馆早就关门了,寒风嗖嗖地刮,路灯下下班的行人行色匆匆,凉意入骨。谢明息裹紧了外衣从博物馆大门绕过去,忍不住搓了搓手:“今年怎么冷得这么快……也才刚过冬至啊。”
他也就是随口一提,其实对冷热变化真没那么敏感——反正入冬之后,对怕冷的人来说怎么都是冷,根本比较不出来到底哪天比较冷。
但说着说着,他居然真的觉得周围变冷了,不仅冷,还饿。
米面的香味伴随着热气蒸腾起来,飘过暖黄的路灯,飘过凛冽的寒风,一股一股钻进谢明息的鼻腔,腹部适时发出轻微的鸣声。
他一出考场就给谢知意送作业去了,根本没来得及好好吃点东西,贺宇的烧烤虽然香,但也放了太多辣椒,不合口味。也就是说,他约等于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
冬天热量消耗本来就大,没吃晚饭,可不就得觉得更冷了吗。
谢明息思考了不到一秒,嗅了嗅气味来源,望了望灯火明亮的长乐巷,又摸了摸揣在兜里的护身符,毅然决然冲进了长乐巷。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回了庙里铁定没饭吃,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况且上次在长乐巷见鬼,不能这次还出意外吧。
不能吧?
……
长乐巷里灯火通明,各种苍蝇馆子都还开着,香气一路从头飘到尾,温暖了深夜才下班的打工人的胃。
加上长乐巷的结构,冷风不容易吹进来,整个巷子里就比外面暖和了不少,被温暖的饭菜香包裹住的谢明息眼泪差点掉下来。
无需多言,深夜中撒着虾皮紫菜的馄饨面对谢明息来说,远比烧烤更能安慰五脏庙。听听大堂里鼎沸的人声,闻闻里头弥漫的香味儿,这才叫人生!而不是出了考场就给人跑腿,还要管这管那连饭都顾不上吃!
“客人,您的馄饨!”
只有老板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小馆子里,老板满面笑意地端上一碗满满当当冒着热气的馄饨,放到谢明息面前,并着一双筷子。
腾腾热气中,谢明息吸溜着馄饨,听见外面明灭灯火下小孩子喧闹的声音,突然就觉得人生圆满了。
哎,好香,再吃一口。
又是一口暖烘烘的馄饨汤下肚,老板从后厨出来,手里托着一个托盘,松饼高到冒尖,周围放了一圈糖果。他扶着堆叠得高高的托盘,挨个儿将松饼与糖果放到每一桌客人手边,笑道:“圣诞快乐!见者有份!”
啊,今天是圣诞节啊……谢明息恍惚想到,看着手边折射出五颜六色光华的玻璃糖纸,会心一笑。
不管老板信的什么教,这都太接地气了!也不会引人反感,就是松饼的画风和馄饨摊不太搭,或许用包子替代会更好……
谢明息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他虽然算是道门弟子,倒也不反对吃一口善意的糖果。
烤得松软的松饼沾上馄饨汤,又是一顿美好的饭后甜点(?),谢明息吃的有些撑,端了杯水坐在着慢慢消食。
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
谢明息本来眼睛都快眯起来了,突然听到耳边有什么声音,像是手指敲在玻璃板上,混在嘈杂的人声中,分外清晰。
他一睁眼,看到有个人正在敲馄饨摊的那扇半开的玻璃门,敲了一会见没人理,就自己进来了。
谢明息:……
不是,大兄弟,这是饭店,开门做生意的,你自己进来不行吗……
等等!他刚刚……开门了吗?
谢明息赶紧拿起雾气已经消散干净的眼镜往鼻梁上一架,那人身量不高,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涂着浓妆,手里提着个竹篮,正一桌一桌敲过去。
他的浓妆相当滑稽,嘴角高高翘起,像是小丑,或是西方魔幻电影里的什么巫师妖怪,穿着一身黑大衣。大衣太长,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扑棱翅膀的大蝙蝠。他提着篮子一桌接着一桌敲下去,客人们都在各自聊天交谈,或者享用食物,他的行为根本无人理睬。
他也不失望,脚步轻快,继续这种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的行为,一桌挨着一桌,敲到了谢明息桌上。
“不给糖就捣蛋!”
……
我擦!这不是人这是个鬼啊我擦!
怎么我就吃个饭就又遇上这种事了呢!还“不给糖就捣蛋”,你来错时间了你知道吗!
谢明息现在恨不得赶紧把眼镜摘下来当什么也没看见,只是这样多少有点欲盖弥彰,只好把水杯挡在面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笃笃笃。
“trickortreat?”
小鬼提着篮子,语气轻快。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凑到谢明息脸上,滑稽的笑意变得更为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