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我想去你来的世界
他径直上前要拉苏辰的手,被苏辰厌恶地躲开,好像躲避毒虫或其它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换了个角度依旧把剑指着他,冷冷道:“你认错人了,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王上好似没听到他的威胁,只是固执地摇头,肯定道:“不会的,孤只要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就是我的小五,我的晔儿。”
他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指着自己的剑,只是上下打量着苏辰,良久,蓦然拉住苏辰的一只袖子不停捶打,失声痛哭道:“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都不给父王报个音讯,害得父王痛不欲生,你,你这个不孝的孩儿!”
他像个普通的老父亲,骤然看到自己死而复生的孩子,一时老泪纵横,不能自制,方才的王者威严消失殆尽。
苏辰后背僵直,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从未见过父王这般模样,心中震撼不已,被拉着胳膊不停晃动,呆呆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上哭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抹着眼泪自言道:“你在外面太危险,想必无法露面传递消息,是父王想得不周到。”
又望着苏辰,转悲为喜,欣慰叹道:“晔儿,你长得这么高了,真好...”
“住口!”苏辰抽神回来,怒吼着打断他,眼中寒光似剑:“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你说的那人早已死了....”
话未说完,脸上的面巾就被扯了下来,他的脸无遮无挡地露了出来。
王上手里拿着面巾,动容地望着他,果然是朝思暮想的面容,哑着嗓子道:“晔儿…”
“你!”苏辰气急败坏地用剑顶住王上的胸膛,一把抢过面巾,狠狠地扔在地上。
“不要叫这两个字,你不配!”心中痛苦悲愤没顶而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起来。
眼中沁出猩猩血色,一字一句咬牙道:“你的王后,生辰之日举国朝贺,满城流火庆贺,连畜生都加封受赏,而我的母亲尸骨未寒,她的尸体悬挂在城楼示众,这就是王上尊贵的恩赐和思念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毛骨悚然!”
王上如雷击顶,苍老的面容一片死白,身形晃动几欲跌倒,勉强扶着一旁的灯架。
嘴唇翕动,仿佛梦呓般道:“你以为…你母亲去世,孤就不痛心不难过吗?”
他似乎无法承受巨大的苦楚,佝偻着身子,瑟缩发抖:“孤失去了你,连她也留不住....孤在这世上还剩下什么?”苦笑都仿佛渗着血:“什么都不剩了....”
“既然舍不得,你就到地下去忏悔,去陪她吧!”苏辰尖刻回道,将剑架在了王上的脖子上,颤声道:“你...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王上缓缓侧目,看了眼肩上的剑,长叹了一声,闭上眼睛,低声道:“孤无话可说,更无颜面对你们母子,如果杀了孤能让你好受些,你就动手吧...”
苏辰脸色铁青,额间青筋毕露,冷声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长剑却不可抑止地颤抖得厉害,迟迟未能举起。
王上平静地看着他,从容道:“你等这天很久了吧,父王成全你。”
说着忽地空手握住剑柄,向着自己的胸口捅去。
苏辰大惊失色,眼疾手快抽回长剑,一把推开王上,怒吼道:“你滚开!”
剑末挑起一串血珠,王上捂着自己的手,鲜红的血从指缝不断溢出。
苏辰震惊地看着父王受伤的手,说不出话来,王上对自己手上的伤并不在意,上前一步,动情道:“晔儿,你还记得你小得时候,父王时常来禁宫探望你,那时我们父子俩在一起,是多么欢乐啊..”
苏辰颓然后退,身体被墙抵住,长剑垂地,痛伤不已。
思绪如浪潮涌上心头,那是多少年前了的事情,禁宫的海棠开了一树红色的云霞。
年幼的他坐在海棠树下,一遍遍问嬷嬷:“父王今天会来看我?”
嬷嬷面露难色,犹豫道:“今日是太子生辰,王上应该会很忙...”
他的眼眸黯下去,低头失落地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王上驾到...”门口传来太监沙哑苍老的声音,禁宫里只有这一个老太监,嗓音听上去像风中的破锣。
他一蹦三尺高地从矮凳上跳起来,手舞足蹈往宫门外奔:“父王来了,父王来看我了!”
才跑了几步,就撞进穿着明黄朝服的宽大怀抱中,他伸出两只小短手,踮起脚去够父王的脖子。
身体蓦然一轻,他被父王高高举起,又暖暖地抱在怀里,小脸上被亲了一下又一下,父王的胡茬把他刺得不停躲闪,咯咯咯的笑声洒遍了整个禁宫。
“晔儿,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父王从身后的太监手里拿过一个五彩的蝴蝶风筝。
他坐在父王的臂弯里,软软地搂着父王的脖子,兴奋道:“风筝!”
起风了,大手牵着小手,小手拽着丝线,在禁宫不大的院子里奔跑着,欢呼着。
他拍着手,蹦跳着望着那彩鹞飞上蓝天,慢慢变小....
天空很蓝,满庭的海棠花在风中向他摇曳微笑。
那时候,父王的疼爱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禁宫寒凉的日子,温暖了没娘的孩子小小的、孤寂的内心。
谁能想到,十余年后,他们父子再次重逢时,早已物是人非,他们彼此面目狰狞,隔着生死爱恨,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靠在墙上,双手痛苦地捂着头,心中的悲伤奔腾如河,百味杂陈,唯独没有久别的喜悦。
他是个私生子,从小被圈养在禁宫内,身份秘而不宣,除了后宫和内廷的人,世人均不知北魏王室还有个五王子。
王后见他厌恶如瘟疫,妃子们也见风使舵不给他好脸色,兄弟姐妹都不待见,王宫的大宴小聚他都很少露面,连宫女太监都时常冷言冷语。
他是北魏王宫的一个隐形人。
虽然有着主子的身份,却是茕茕孑立,无依无靠,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好在他从小就习惯这些,因而对人情冷暖也不怎么在意,日子久了,便学会用麻木来应对欺凌和轻视,用冷漠把自己脆弱的自尊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父王不定期地来禁宫看他,是他在那些长长、孤寂日子里的唯一念想。
可是,他连这唯一念想也留不住。
随着他逐渐长大,父王来禁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最长的一次,他三个月没有见过父王,忍不住走出禁宫,鼓起勇气去明德殿拜见。
那时他已经长成了个清秀少年,穿着月白锦袍走在宫道上,引起一众新进宫的小宫女们的注目。
“这是哪家的贵公子,长得如此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