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2 / 2)

一只八哥从庭院外飞来,落在开满桂花的枝桠上,将桂香抖落在老人的肩膀上。看到这只八哥,老人马上收起了闲散的姿态,聚精会神地听着它要传达的信息。

“老丁、老丁,迷思会又闹事啦,这次他们想要解封「缃皇」的部分力量,居心叵测、居心叵测!坐标北纬三十六点四、东经一百一十七!”

听到这个消息,老人半眯的眼睛骤然睁大,一下子来了精神,回到房间拿出一把锄头,披上崭新的鹅黄色外套,戴着低檐斗笠,兴冲冲地往院子外走去。

他因为腰椎有问题而站不直,显得扛在肩上的锄头无比沉重,踉踉跄跄的步子让他看起来就是个因为子孙不孝,不得不外出农忙的可怜老头——若不是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精光,移动的速度达到了四百八十千米每小时,人们一定会这样认为。

不出三分钟,「宽容」就到达了坐标所在地。迷思会的黑袍人还在准备着祭品和法阵,完全没有料到「宽容」会这么快到来。

死亡几乎是在一瞬间降临的,正当黑袍人准备拿出武器时,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丁尧把锄头举过头顶,用和风一样快的速度砸下。那几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锋利的板锄就狠狠地破开了他们的头盖骨挖了下去,达成了一击必杀。

紧接着,丁尧用锄头把他们的仪式用品一个个砸烂,然后脱下黄色外套,把它盖在迷思会成员的尸体上。被外套盖住的骸骨连同地上的血液一起消失不见,不一会儿,地上就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老人拾起外套抖了抖灰,穿进一边袖子把它披在肩上,扛起锄头哼着山歌往回走,就像乡间农忙完后归家的村夫。回到院子后,丁尧给报信的八哥喂了条虫,轻轻抚摸它的鸟喙,念诵了一串渡语后盯着八哥橘黄色的眼睛,获得了鸟群的视野。

人们常常会把飞鸟与自由相联系,它们在天地之间任诞不拘,在天空的拥抱中俯瞰着大地的生灵。「宽容」此举,是为了观察辖区中的原质持有者的表现。他人老了,没有太多精力同时指导太多人,于是决定让他们自由竞争到秋天结束,到时再选出能够接受缃皇赐福之人。

丁尧的治理理念是随遇而然,因此并没有去刻意追求城建的恢复——比起人择,他更相信自然规律。「赦城」之中游荡的诡物,也是他特意留存下来的,为的就是考验幸存者的能力。有人说他残忍,但他只是笑着摇了摇蒲扇,说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种看似“摆烂”式的管辖,却在这座城市里有用得出奇,残垣断壁之间夹杂着星罗棋布的据点,经由大大小小的道路连接,活像一个庞大的蚁xue,而人们像也蚂蚁一样顽强地活了下来。两天后,解睦他们改变了主意,根据老妇人的指引,离开了暗无天日的下水道系统,来到了地面上的一个庇护基地。

这个基地是个狭长的胡同,虽然是露天的,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重兵把守,完全不给外面那些诡物可乘之机。基地的管理者是个刚到而立之年的女人,她做事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再加上那一身飒气的劲装和利落的短发,使基地里的人纷纷尊称她为“婕哥”。

婕哥一看到下水道井盖又被掀开,就知道那个老太婆又给自己塞了几张吃饭的嘴,不过她这里也不是收吃白饭的,想要在基地里立足,靠的是自身的真本事。

她一上来就给解睦一行人指派了一个棘手的任务。

“事先说好,咱们这可是不收闲人的哈,你们要是完不成任务,就只能请各位原路返回了。”婕哥其实并不想再收人进来了,就算她是原质持有者,要喂活这么多人还是有些吃力的。

“你们顺着胡同一直往前走,那里有一块被诡物占据的地盘,一直是基地的心头之患,去解决掉它,我就正式接纳你们了。”

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了,几人想都没想就直接接受了任务,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事发地。

随着四人的到来,原本平整的路面开始扭曲,墙壁和路灯变得像柔软的凝胶糖果,一弹一弹地从中抖出一团团纠缠在一起的黄色蠕虫。

塑料制板凳、圆锥路障、空铁桶……一些在街边能够经常看到的物体,此时正从四面八方飞来,它们和蠕虫一起聚集在空地上,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牢牢吸引住了。

混乱的物件以极快的速度相互贴紧、错开、变形、抖动,黄色蠕虫在物品的缝隙之间穿梭,偶尔有几只被挤爆,流下如同融化的芝士般的软浆。

那一团混乱越聚越大,它的表面像是在呼吸一样安静地一起一伏。然而这种律动并没有持续太久,由杂物组成的巨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躁动着飞速向四人袭来,身上的物件碰撞起来发出难以形容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