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忘了,根据《审计法》第36条。
我们有权直接向上级机关报送线索,不受集团内部舆论干扰。”
他的手指在密码箱上输入密码,锁扣“咔嗒”一声打开,又迅速闭合。
林悦点头,将密封袋抱在胸前。
“陈宇泽的儿子陈晨刚才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抵达广市。
想尽快见到他父亲。”
赵长天沉默片刻,窗外的夕阳正将天空染成血色。
他轻声说:“等证据安全移送后,再安排他们见面吧。
也许,陈宇泽见了他儿子之后,能交代出更多真相。”
赵长天看向白板,那些被胶带固定的证据材料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像一串即将引爆的导火索。
片刻后,黎光物业地下三层车库。
照明灯管每隔几秒就滋啦闪烁一次,在水泥地面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
赵长天站在电梯口,鞋底蹭过地面上斑驳的油渍。
17点45分,省国资委的专车应到时间。
林悦抱着装有证据的密码箱,箱盖上的火漆印在应急灯下泛着暗红色光芒。
“赵总,有情况!”
吴宇轩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闷响。
他守在车库入口的道闸旁,身后两辆黑色SUV的引擎怠速运转。
尾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此刻,吴宇轩正用身体挡住试图闯入的集团安保人员。
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露出锁骨下方因紧张而暴起的青筋。
“集团安保部的人突然出现。
出示了行政命令,把王强安排的人撵走了。
他们试图进入地下车库,我正拦着他们。”
赵长天按住电梯呼叫按钮。
金属面板上倒映出他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
他能听见林悦的呼吸声逐渐急促。
“老吴,如果他们动手,你不用硬扛,放他们进来。
我能应付。”
赵长天语气凝重的叮嘱道。
按照常理,集团安保部的来人,应该不敢对吴宇轩动手。
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赵长天不希望吴宇轩受到伤害。
况且,他也有底气应付这些人。
对吴宇轩交代完,赵长天又对林悦交代道:“如果十分钟内车没到,我们就改走消防通道,从侧门出去
——记得把证据箱的GpS定位打开。”
17点48分,一辆挂着“粤A·G0031”牌照的银色商务车冲破暮色驶入车库。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车窗摇下,省国资委稽查处处长李长明探出头来。
“赵总,情况有变——
黎光集团董事会刚刚通过《紧急审计监督条例》。
要求所有跨省协查需经董事会批准。”
林悦闻言猛地抬头:“这是赤裸裸的程序阻挠!
他们下午三点才提审新条例,现在就通过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惊飞了角落里的一只麻雀。
它扑棱着撞向天花板的管道,发出慌乱的扑翅声。
“高海文动用了人事权,”
李长明低声说,目光警惕地扫过车库四周,“三位原本持反对意见的黎光董事突然‘因病缺席’。
投票结果刚好达到三分之二。”
他拍了拍后备厢,液压杆缓缓升起,露出里面铺着的防磁软垫。
“但省国资委授权你们‘特事特办’,证据可以先移送至省厅。
后续程序由我们来扛——
上车吧,晚了恐怕......”
赵长天刚要迈进车厢,电梯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叮”声。
六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鱼贯而出,皮鞋在地面敲出整齐的节奏。
为首者亮出集团安保部证件,塑料卡面上的照片被灯光照得发白。
“赵总,根据《集团资产保护条例》第19条
我们需要检查您携带的物品。”
林悦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商务车的保险杠上。
密码箱的棱角几乎嵌进她的小腹:“未经审计组同意,任何人无权查看移送证据。
这是省国资委的专项工作,你们想阻碍上级调查吗?”
她的声音虽稳,但尾音因肾上腺素的激增而微微发颤。
“那就抱歉了,”为首者挥手,两名男子上前封堵车门。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
赵长天注意到,其中一人的袖口露出半截青色纹身。
图案是条盘绕的蛇。
“董事会命令,在新条例生效前,暂停一切证据移送。
赵总,别让我们难做。”
空气瞬间凝固,赵长天仿佛能听见林悦的心跳声。
赵长天肌肉紧绷,随时做好出手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车库入口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三辆警车闪烁着红蓝灯光驶入。
车灯照亮了安保人员瞬间僵硬的脸。
带队的警官摘下警帽:“我们接到报警,有人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请问哪位是赵长天赵先生?”
“我是。”赵长天向前半步,“这些人试图阻挠省国资委的证据移送工作,涉嫌妨碍公务。”
安保人员面面相觑,为首者的喉结滚动着。
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
那里并没有枪,只有一串钥匙。
他咬牙让开道路,皮鞋跟在地面碾出细小的凹痕。
林悦趁机将密码箱放入后备厢。
赵长天对李长明说:“麻烦直接送往省国资委。”
商务车关门声未落,警笛声再次响起。
惊得车库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沪市集团总部23层,高海文的办公室。
胡桃木圆桌中央的水晶烟灰缸里,七支雪茄烟蒂堆叠成小山。
高海文的手指夹着第八支雪茄。
烟灰簌簌落在《紧急审计监督条例》的封面上。
烫出几个焦黑的斑点:“赵长天呢?
证据移送了吗?”
王建军站在落地窗前,黄浦江的夜景在他金丝眼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显示17点52分。
“按计划,安保部应该已经拦截——”
话音未落,杨明辉冲进办公室。
领带挂在脖子上,衬衫纽扣错扣了一颗。
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高董,省国资委和警察介入了。
证据可能已经送出!”
他的身后,秘书抱着一摞文件,气喘吁吁地跟不上脚步,文件散落一地。
其中一张纸上“高海文”的签名被踩出鞋印。
高海文的脸色瞬间铁青,雪茄从指间滑落。
掉在桌布上烧出一个洞。
他猛地起身,扶手椅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你不是说程序万无一失吗?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唾沫星子溅在杨明辉脸上。
“张明远那个老东西居然联系了国资委和警方。”
杨明辉擦着冷汗,后颈的肥肉因紧张而抖动,“他们以‘妨碍司法调查’为由,绕过董事会直接干预。
现在警车已经护送证据车出了园区!”
高海文转身走向保险柜。
皮鞋尖踢到地上的文件,发出啪的声响。
他输入密码时,手指三次输错。
直到王建军伸手帮忙,才打开那门。
保险柜最深处,红色笔记本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
封皮上“会议记录”四个字是高海文的亲笔字迹。
“销毁它。”王建军低声说,“只要没了这个,陈宇泽的口供就死无对证。
高董,您别忘了,赵长天手里还有传真件,再加上陈宇泽的口供。
足以启动对您的初步调查!”
高海文犹豫了,手指停在笔记本上方,仿佛有千斤重量。
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同样的保险柜前。
亲手将第一份“特殊文件”锁入其中。
那时的他,眼神里还充满对权力的憧憬。
“这是唯一的备份,销毁了就再无证据......”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像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对话。
“留着才是定时炸弹!”
王建军提高声音。
“您想让那些记者挖出二十年前的澳门赌场转账?
还是想让纪检委查到您瑞士银行的账户?”
高海文咬牙,抓起笔记本扔进碎纸机。
看着纸页被卷入齿轮,绞成指甲盖大小的碎屑。
碎纸机的噪音中,他仿佛听见多年前陈宇泽的声音:“高董,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此刻陈宇泽就站在会议室里。
18点30分,广市某司法鉴定中心的无菌实验室里。
林悦看着技术人员戴上棉质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公文包。
开启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淡淡的硝烟味飘出——
那是上午审计办公室碎纸机残留的气息。
这时,赵长天的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亮起华政鉴定中心的红色加急图标,短信预览里赫然写着:“经深度校验。
U盘内文件的哈希值与陈宇泽电脑原始文件一致......”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长天的拇指在发送键上停留三秒,最终按下。
将报告转发给张明远。
技术人员突然皱眉,盯着电脑屏幕:“奇怪,这个文件夹里有个隐藏分区,像是最近才创建的。”
他的鼠标箭头停在一个灰色的锁形图标上。
创建时间就在不久前。
“打开它。”赵长天沉声说。
技术人员打开后——
分区内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分辨率不高,画面有些模糊。
但足以辨认出高海文办公室的布局。
林悦凑近屏幕,看见王建军正在保险柜前输入密码。
他的手指停顿了两次,像是在确认数字。
保险柜打开的瞬间,一道金光闪过——
那是高海文的金戒指在灯光下的反光。
“这是自动触发的隐蔽摄像头。”
技术人员解释,调出摄像头的元数据,“拍摄设备型号与陈宇泽住院清单里的‘微型摄像机’一致。
可能是他提前安装的。”
赵长天盯着画面中翻飞的纸页。
突然想起陈宇泽口供中的“红色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