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沪市郊区某仓库外,铁门上的锈迹在夕阳下泛着暗红。
高明穿着藏青色夹克,手里攥着《监察法》单行本。
封皮上的红色印章被磨得发亮。
仓库管理员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油腻的工作服,堵在门口。
手里夹着的烟簌簌掉灰:“没有杨部长的签字,谁来都不行。”
“我们有这个。”
高明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张明远签署的《协助调查函》。
红色公章用印泥盖得格外清晰。
“根据第二十一条,你现在阻碍调查。
最轻也是个‘违反廉洁纪律’,重则......”
他故意拖长声音,观察管理员的表情。
管理员的烟掉在地上,鞋尖碾了碾:“那......那你们快点,别碰坏东西。”
仓库内,霉味混合着老鼠屎的气味扑面而来。
高明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堆积如山的文件箱。
突然停在一个标有“机密·2012”的纸箱上——
封条上的“杨明辉”签名还透着湿气。
应该是用今天上午的新墨水写的。
他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揭开封条。
第一张纸就让他瞳孔收缩:高海文关于滨江花园维修资金的批示。
落款日期2012年7月9日,而签名笔迹......
“和陈宇泽电脑里的模板一模一样。”
他低声对身边的纪委工作人员说。
手电筒光在“海”字末笔的直线上停留,“这不是高海文的字。
他写这个字习惯回勾,我见过他2010年的会议记录。
广市,临近下午五点,当赵长天正在忙碌的工作时。
座机电话响起。
是市住建局物业管理处的电话。
对方操着带口音的普通话:“赵总啊,我们处里今天收了27封挂号信。
都是黎光物业的业主寄来的。”
纸张翻动的声音传来,“有个姓王的工程师,用方格纸写了三页?
把2012年至今的维修资金流水都列出来了,说‘对不上账’。”
“辛苦您了!”
赵长天捏了捏眉心,“这样吧,我们明天上午在滨江花园社区活动中心开个说明会。
用投影仪放证据。
把审计报告印出来,每户发一份。”
结束通话后,赵长天喊来李诗涵,交代道:“小李,你去联系印刷厂。
用最好的铜版纸,照片要洗清楚。
让业主们看看什么是‘伪造签名’。”
与此同时——
集团纪委办公室,张明远的手摇计算器“咔嗒”一声归零。
算出高海文关联的资金流水已达3700万。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红绸布包着的物件——
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老算盘,珠子上刻着“清正”二字。
这时,高明的电话打了进来。
按照赵长天的交代,高明需要及时向张明远通报工作进展。
电话那头,高明的声音带着兴奋:“张书记,我们在仓库找到了讯达科技的转账凭证。
2012年7月15日,500万维修资金进去。
200万进了高海文的离岸账户,审批人是杨明辉!”
“好,”张明远摸了摸算盘珠子。
“我马上起草《关于高海文严重违纪的初步报告》,今晚十点前报给国资委。
长天说得对,证据链没闭合,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广市,黎光物业的公告栏前,李诗涵踮脚贴上《审计进展通报》。
浆糊刷子在木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退休干部老陈骑着二八自行车路过,车筐里的半导体播着评书。
正说到“包龙图怒斩陈世美”。
他停下车,掏出老花镜:“哟,高董也成陈世美了?”
李诗瑶认识老陈。
她回应道:“陈老,这是初步调查结果。”
李诗涵递上一张宣传单。
上面印着高海文签名的对比图,“左边是他真签名,右边是伪造的。
您看这‘海’字,区别多大。”
老陈眯着眼看了会儿,突然一拍大腿:“怪不得!我老伴儿说——
2012年高董来视察,连电梯都没进,就在门口拍了张照——
感情是骗我们呢!”
下午五点三十分,赵长天办公室的传真机今天最后一次启动——
吐出沪市纪委的《冻结账户决定书》。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墙上的锦旗上——
那是2011年电梯救援后,小女孩家人送的。
上面写着“物业卫士,心系民生”。
窗外,暮色渐浓,滨江花园方向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
那是业主们回家的信号。
而此刻,沪市联合调查组临时办公点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
高明用镊子夹起一张泛黄的银行流水单,对着台灯仔细比对。
2012年7月20日的纽约购房合同附件里——
高雨彤的签名旁贴着一张模糊的护照复印件。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香奈儿套装,无名指戴着一枚钻戒——
那是高海文在2012年巴黎时装周期间“考察市场”时购买的。
与此同时,广市,审计组办公室,赵长天和林悦也在关注着沪市的进展。
“赵总——”高明的声音通过视频通话传来。
带着深夜加班的沙哑,“购房款的电汇路径显示。
资金从黎光物业账户流出后。
经香江汇丰银行、开曼群岛第一信托。
最终以‘艺术投资款’名义进入高雨彤账户。”
他用红笔在流程图上圈出关键节点,“每一层转账都附带着伪造的合同。
最可笑的是,2012年7月15日的‘境外业务拓展协议’上。
高海文的签名是用电子签章生成的——
而他当时根本没有开通境外账户的权限。”
赵长天盯着屏幕上的电子签章时间,14:00的数字像一枚钉子钉在视网膜上。
“2012年7月15日14:00,高海文正在集团总部参加‘廉政建设年’动员大会,”
他调出当年的现场录像,画面中高海文正在台上讲话。
右手比划着“廉洁自律”的手势,“而当时,杨明辉正在审计部办公室,用高海文的名义批准这笔赃款。”
林悦突然将两份文件并列在镜头前——
一份是高海文2012年的香江入境记录。
另一份是讯达科技实际控制人陈振国的行程单。
“他们在香江朗廷酒店共处了45分钟。”
她的指尖划过“2012年11月3日15:00-15:45”的时间段——
“而当天的集团会议记录显示。
高海文‘因感冒缺席’——
实际上,他正在和陈振国签署资金洗白协议。”
就在这时,李诗涵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进会议室。
马尾辫上还沾着打印机的纸屑:“赵总,陈宇泽的秘书提供了新线索——
2012年7月,王建军曾让她去文印店扫描高海文的签名页。
说是‘制作电子档案’。”
她展示文印店的收据,日期是2012年7月8日。
正是第一份伪造审批单出现的前一天,“扫描件一共三份。
其中两份存在陈宇泽的电脑里,还有一份......”
“在王建军那里。”
赵长天接过话头,“高明,你们在王建军的文件箱里找到的U盘。
应该就是这份扫描件。”
他调出司法鉴定报告,“笔迹专家说,伪造签名的‘海’字末笔之所以是直笔。
是因为扫描件分辨率低,没捕捉到高海文的回勾习惯。”
赵长天话音刚落,张明远打来电话。
带着电流杂音切入:“长天,国资委批复了。”
这位老纪检干部的声音罕见地带着颤音,“但高海文今晚要出席保障房启动仪式。
省市领导都在场。
纪委决定等他发言完毕再行动。”
赵长天看向墙上的挂钟,18:37。
窗外的广州开始起风,梧桐树的枝叶拍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猜测,此刻的高海文也许正在背诵发言稿。
确实,如赵长天所想——
沪市世博园的贵宾室里,高海文正对着落地镜调整领带夹。
那是一枚镶着碎钻的金饰。
据说出自卡地亚2012年的限量系列。
他的左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写着“高雨彤·账户安全”
——这是上午律师发来的提醒。
“高董,该上场了。”
新秘书李佳人递来话筒,声音比平时高了两个调门。
高海文注意到他的领带歪了,想提醒却突然失去力气。
只好敷衍地点点头。
走出贵宾室时,他闻到走廊里飘来的咖啡香,
他想起2012年那个夏天,陈宇泽总是用星巴克的榛果拿铁讨好他。
而每一杯咖啡背后,都是几百万的资金流动。
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高海文露出标志性的微笑。
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会场。
余光瞥见张明远坐在第二排,身边的男子穿着黑色夹克——
那是纪委的同志。
赵长天在广市的办公室中,通过电视盯着直播画面。
他注意到高海文的瞳孔在看到张明远时瞬间收缩。
“他在找退路。”
赵长天望着画面中高海文不断摩挲话筒的右手,轻声自语:“2012年他接受采访时,也是这个动作。
当时他在隐瞒滨江花园的维修资金缺口。”
与此同时,高明和两名纪委工作人员悄然进入后台。
安保人员看到留置决定书的瞬间,脸色剧变。
舞台上,高海文正在念诵保障房项目的廉洁承诺:“我们将建立三重审计机制,确保资金使用透明......”
突然,后台的金属门被风吹开,发出“咣当”一声。
高海文的演讲稿滑落在地。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高海文弯腰捡演讲稿。
却不小心碰倒了讲台,麦克风支架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啸叫。
他慌忙扶住支架,却在起身时撞到了LEd屏的电源线,画面瞬间黑屏。
会场陷入短暂的混乱,有人惊呼,有人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