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黑蹄在舱门口停顿了零点一秒。
右手指尖轻轻叩击门框。
那是玉蹄生前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阴间岛的第七个夜晚。
叶修崖在储物舱撞见正在分解眷族残骸的黑蹄。
她的左手渗出黑绿色羊水。
将骸骨溶解为「生命孢子」。
右手却凝聚着魂焰光纹。
把孢子净化成无害的荧光粉尘。
两人对视的瞬间。
她瞳孔中的灰紫色突然漩出玉蹄的柔光。
却又被魅蹄的癫狂迅速吞噬。
「别害怕。」
黑蹄开口时。
声线里有了微妙的颤抖。
「她们...偶尔会醒。」
她摊开掌心。
那里躺着半枚银哨。
「昨晚梦见在母巢里奔跑。
玉蹄摔倒时咬碎了这个。」
叶修崖注意到她用了「咬碎」而非「摔碎」。
当黑蹄转身时。
他瞥见她后颈的皮肤下埋着线状凸起。
像是魅蹄的「堕落长发」突触与玉蹄的「秩序圣痕」光脉在互相绞杀。
这个发现让他想起罗天的警告：
「她是行走的悖论。
随时可能坍缩成诅咒黑洞。
或是爆发成净化奇点。」
第十三次跃迁后。
阴间岛遭遇统御者的「秩序追猎者」。
黑蹄在战斗中始终站在罗天侧后方。
当「弑神之枪」穿透他的肩胛时。
她的瞳孔突然亮起双色光芒——
左眸发动「亵渎孕育」将子弹转化为黑山羊幼崽。
右眸展开「灾厄羊水海」冻结追击者的引擎。
「为什么救我？」
罗天单膝跪地。
魂焰从伤口溢出。
却被她用鳞片碎屑强行封堵。
「需要理由？」
黑蹄的左手按住他的后心。
突触刺入他脊椎。
右手却轻轻梳理他染血的银发。
「你是岛长。
我是岛员。
仅此而已。」
她的声音里没有温度。
动作却带着奇异的温柔。
像是两套程序在争夺身体控制权。
战斗结束后的修复期。
季飞在医疗舱发现黑蹄正在用「生死沙漏」逆转自己的细胞分裂。
她的手臂从黑鳞覆盖的状态逐渐退化为人类肌肤。
又在即将完全恢复时重新长出鳞片。
这个过程重复了十七次。
直到她注意到季飞的视线。
灰紫色瞳孔中泛起近乎孩童的恐慌。
「别告诉罗天。」
她的右手指尖抚过银哨碎片。
「我怕他会以为...」
「以为你在挣扎着做回玉蹄？」
季飞关掉监测仪。
屏幕上的双螺旋结构正在缓慢趋近平衡。
「但你知道吗？
在我眼里。
你更像把两把刀插进自己心脏的人——
一把叫过去。
一把叫未来。」
黑蹄突然笑了。
左半边嘴角扬起魅蹄的癫狂。
右半边却露出玉蹄的苦涩。
这个表情让季飞想起矩阵里的悖论公式——
当两个对立命题同时为真时。
答案往往藏在更高维度的视角里。
满月升起时。
黑蹄独自站在岛头。
罗天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却没有回头。
任由魂焰披风裹住自己单薄的肩膀。
两人沉默地看着星图中跳动的混沌区域。
那里有她用「磷火蹄印」标记的母巢废墟坐标。
「她们在梦里吵架。」
黑蹄终于开口。
声音轻得像海风。
「魅蹄说要毁灭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
玉蹄说要救赎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
她转身时。
银哨碎片从指间滑落。
坠入死水海。
「而我...只能看着她们在意识深处撕扯。
像两条蛇在吞噬彼此的尾巴。」
罗天抬手接住她即将坠落的身体。
感受到她体内两种能量正在争夺主导权。
魂焰本能地涌入她的灵体。
却被一层透明的屏障弹开——
那是黑蹄用「腐殖轮回」和「亵渎孕育」共同编织的保护壳。
拒绝任何外力介入她的意识。
「你不需要成为她们。」
罗天的声音穿过屏障。
「无论是诅咒还是救赎。
都不该是困住你的牢笼。」
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银发。
露出光洁的额头。
那里没有任何印记。
「你是黑蹄。
是第一个能在混沌中站稳的存在。」
她抬头看他。
灰紫色瞳孔中第一次泛起涟漪。
远处的星穹传来母巢特有的低频震动。
黑蹄的鳞片突然发出共鸣。
在月光下拼出玉蹄的「秩序圣痕」与魅蹄的羊角图腾。
但这一次。
两种图案不再互相排斥。
而是交织成新的几何纹样。
像是某种尚未被命名的星象。
「明天去母巢废墟。」
她挣脱他的怀抱。
走向岛舱。
「我需要确认...
那些被我净化的孢子。
是否真的能长出新的生命。」
罗天看着她的背影。
注意到她走路时左膝微屈——
那是魅蹄受伤时的姿态。
却被玉蹄的「生死沙漏」修正过。
他突然明白。
黑蹄的冷意不是疏离。
而是用混沌作茧。
将最柔软的部分层层包裹。
而在那茧的深处。
两个沉睡的灵魂或许从未真正离开。
只是在等待一个能让她们和解的契机。
当阴间岛再次启航时。
甲板上的魂焰锚点已不再排斥黑蹄的存在。
她站在岛首。
任由双色能量在指尖缠绕成绳索。
抛向未知的星区。
远处的母巢废墟在视野中逐渐清晰。
那里既是诅咒的源头。
也可能是新秩序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