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凌晔道:“记得,王兄教了我七步拳和擒拿术,是我的启蒙老师。”
符凌止点头:“蛮好,看来你还没有忘记我。”又问:“你身上的伤要紧吗?寒症还发作得频繁吗?”
凌晔如实道:“还好,偶尔发作,不要紧。”
符凌止眼锋淡淡扫过来:“你也算是命大,几次三番都不死,如今既然你已经隐姓埋名,不再涉足朝堂之事,想必拿着那虎符也没有用了,不如交给王兄吧。”
凌晔脑中只恢复了零散的记忆片段,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和他索要的虎符,是全然没有半点印象。
他懵懂地摇头,“什么虎符?我不清楚。”
符凌止面色突变,一改方才的和蔼神色。
他的耐性已到尽头,上前揪住凌晔衣服的前襟,咬牙道:“你还在跟我装糊涂是吗?上一次你引来的那些援军里,敢说没有父王留给你的影卫和暗军?那些人都是用着虎符调遣的,你既然已经脱离北魏王室,就应该把这些东西交出来,否则我就...”
凌晔被拉扯着不由后退,符凌止眼底冷酷的血色令他心惊。
这才意识到,隔了这么多年,兄弟俩的关系早已面目全非,在他残缺的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怒视着符凌止:“你把我妻子他们怎么了?”
符凌止冷笑了一下,“你若是乖乖地说出虎符的下落,他们会平安无事的。”
符凌止脸上的疯狂之色让他不敢贸然说出自己失忆的事情,他沉默了一瞬,道:“我要先见到他们才行。”
符凌止松开凌晔,挥了挥手,手下马上拖拽戴着头套的一男一女上来。
看身形和衣服正是雪若和许晗,两人一边走一边挣扎,很快被押着跪在符凌止身后。
凌晔气急难忍,他一动,符凌止的手下立刻齐齐地将刀锋对向他。
符凌止拔出腰间的长刀,架在雪若脖子上,对凌晔眨着眼睛笑:“五弟,我也不想这样对弟妹,你把虎符交出来,我们兄弟叙一叙离情,我再给你们补上一份成亲贺礼,岂不皆大欢喜?”
凌晔怔然望着他,多年前那个从墙上掉下了少年,也是眨着眼大咧咧道:“傻站着干嘛,快来拉你大哥一把!”
心底的怒意点燃火星,烧得浑身骨骼“嘎吱”作响,他咬紧了后槽牙,道:“虎符我没有带在身边,被我埋在了平临城外的岱山脚下。”
符凌止闻言皱眉,“好,你现在就带我们去拿。”
凌晔神情冷下来,眼神向下,目光停留在雪若露在裙边的鞋子上,略一迟疑后,他点头道:“行。”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负手向前走,符凌止也收了刀,跟在他后面,同时挥了挥手,那些属下立刻押了雪若和许晗跟在后面。
不料凌晔走了几步蓦然转身,快如闪电地夺了一旁侍卫的长剑,手起剑落,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符凌止身边两人,直扑符凌止而来。
符凌止见状大惊,忙拔刀仓促招架。
却见眼前长剑寒光筑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困在其中,他的手下都无法进来相助。
这是他第一次与凌晔交手,终于领教了传说中独步天下的快雪剑法的威力,那种压倒性的气势令与他交锋的人绝望得几乎窒息。
他的刀法很快就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被凌晔制服,正心急火燎之时忽然心念一动。
他费力挡了几招,便故意露出一个明显的破绽,装作脚底一踉跄,将胸膛迎着凌晔的剑锋而去。
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决定赌上一把,做出慌乱抵抗的模样,眼看就要被自己兄弟的剑当胸刺穿。
果然,凌晔的剑在即将触到他的时候忽然收势。
他心中冷哼,自己没有料错,心软始终是凌晔最大的弱点。
于是看准凌晔调转剑锋时的间隙,蓄全力将长刀劈了过去。
“哐当...”长剑被斩落在地,凌晔还来不及弯腰去捡,脖子上就被压上了数把明晃晃的刀剑。
符凌止喘息着,将长刀重重插进鞘,鄙夷地看着被押着半跪在地的凌晔:“你还是那样妇人之仁!”
眼中升起玩味的笑,他看了眼后面蒙着头的一男一女,又看了眼凌晔:“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是啊,弟妹那样的美人,怎会生出一双大脚来?”
刀锋般的目光划过属下们的脸,那些黑衣人一个个惶恐地低下头去。
符凌止拍了拍手,轻飘飘道:“这两个人没用了,杀了!”
“住手!”凌晔急忙叫道,与他的喊声同时落下的是两道刀光,和随即飞溅而起的血珠。
带着头套的一男一女连叫都来不及叫,就瘫倒在地,成了两具死尸。
凌晔双目尽赤,对符凌止怒吼道:“为什么滥杀无辜?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轻贱吗?”
符凌止耸肩,无所谓道:“既然他们被你认出来是假扮的,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死是他们最好的归宿。确切地说,是你害死了他们。”
凌晔冷笑道:“你这种狠绝嗜杀的性子,根本不配做北魏的君王,也不配得到虎符!”
符凌止听到此话,眼神倏忽狠绝,出手如电,一把掐住凌晔的脖子,表情扭曲地笑道:“你别把自己说得多么高尚似的,你手上沾的血难道比我少吗?那些无辜被你杀掉的人都忘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凌晔喘不过气来,表情痛苦,灭顶的窒息扑面而来,比窒息更让他恐惧的是刚才符凌止的话。
符凌止手下用力,凌晔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毕露,嗓音破哑地挣扎道:“你...杀了我,什么都得不到...”
符凌止冷哼一声松了手,凌晔咳着吐了口血出来。
符凌止瞥了他一眼,眉心微动,缓和了声音:“我看你病得不轻,你把虎符交给我,我在北魏寻一处安静之地,让你养病护你们周全。”
他上前半步,伸出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才轻拍上凌晔肩头:“齐允轩不会放过你的,他更不会允许自己唯一的妹妹跟你在一起。凌晔,只有北魏,才能保护你。”
“齐...允轩?”凌晔茫然望着他,一脸迷惑。
符凌止一怔,不耐烦道:“就是当今夏州王啊,你装什么蒜啊?”
凌晔半天没有说话,脸色比刚才又白了几分,过了一会儿,才冷静道:“王兄,实话告诉你,我忘掉了一些事情,你说的虎符,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符凌止愣住了一瞬,讥诮笑道:“搞了半天,你想出这个借口来忽悠我是吗?”
“你若不信,可以杀了我。”凌晔面不改色道,自从知道雪若和许晗并未被他们劫持,他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
符凌止仰头大笑,眼神疯狂而冰冷,他很快止了笑,眼神狠厉:“那你就跟我走,我会有办法让你想起来了。”
说着做了个手势,“带走!”两个手下上前架住凌晔。
符凌止冷着脸走在前面,凌晔被押着跟在他后面。
往前走了不到半盏茶功夫,还未走出竹林,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琴声。
琴声在竹林上方回荡,雄浑如沧海龙吟,空灵似山涧流泉,让人不由心生驻足细听之意。
凌晔被推搡着往前走,正寻思如何脱身,忽见身旁所有人包括符凌止都猛然擡头看天,脸上露出惊惶的神情。
一大群飞鸟自空中飞过,乌压压地煽动着翅膀,符凌止拔出长刀,警惕叫道:“当心,有人前来偷袭!”
凌晔努力转过头,想看偷袭的人从何而来。
下一刻,就见那些侍卫们纷纷拔出武器,一个个对着空气奋不顾身地砍杀,连符凌止都不停地挥动长剑,仿佛正在与什么人交锋。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自搏式的酣战,只有凌晔一人茫然立在那里,看着其他人中邪般的古怪行为。
侍卫们快速围成一圈将符凌止和凌晔护在中间,他们听到马蹄声和密集的脚步声四起,远处的火把映亮的半边天。
“殿下,他们人很多,还有马队,怎么办?”贴身侍卫急切问道。
符凌止持刀四顾,显然乱了阵脚,在他们看来,对方少说也有上百人,他带的这十几个人根本不是对手,况且他并不想在夏州境内搞出太大动静。
他撇了眼凌晔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长剑,知道再要抓住他已经不可能了。
符凌止怒不可遏吼道:“是你的人马来救你了,对吗?你不是说连虎符在哪里都不记得吗?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凌晔打量着眼前兵荒马乱的这群人,他只看到竹林寂静,月光流照,除了蓦然响起的琴声,并无他们说的兵马和袭击者。
听到四周厮杀叫喊声越来越大,符凌止眼神冷酷如刀,咬牙道:“符凌晔,我又被你骗了。这笔债我记下了,下次定找你一并讨还!”
他扔下凌晔,带着手下仓促撤离前,撂下了一句狠话:“就算你像个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地方,我也会让你自己乖乖地走出来,跪在我的面前交出虎符!”
一群人呼啦啦地消失了,凌晔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竹林里,半天无法回神。
*
雪若和许晗一路奔进竹林,刚走了没多久,就望见远处有个人缓缓走过来,看身形好像是凌晔。
“阿晔!”雪若热切地叫了一声。
那人的身影似乎一滞,他站在一片月光下,雪若认出是凌晔,高兴地拔脚飞奔了过去。
他俩走近,雪若激动地拉住凌晔,“阿晔,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约你来竹林的?”她仔仔细细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凌晔脸色发白,有些神思恍惚,眼神在雪若身上渐渐聚了焦,盯着她的脸不说话。
许晗伸出五个手指在他眼前挥了挥,“晔哥,你怎么了?中邪了吗?”
凌晔这才回过神来,见二人担忧的目光,不咸不淡道:“没事,是几个打劫钱财的强盗,已经被我打跑了。”
“强盗?”雪若疑道,“他们怎么会盯上我们的?”
许晗大声道:“肯定是香雪海那个胡彧派人做的,他被何大哥整了一道,心有不甘所以来报复我们呗。”
雪若想了想,点头道:“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
她放松了神情,对凌晔笑道:“看来你的功夫恢复的不错,对付几个毛贼轻而易举。”
“方才你们可曾听到琴声?”凌晔忽问。
雪若与许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摇头露出莫名的表情,“什么琴声,不曾听到。”
凌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低头默默往前走。
不知为何,雪若觉得他的眼神与平日有些不同,一时莫名心慌起来。